像此时这般怒喝,更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顾莞宁不但没慌乱请罪,反而讥讽地扯了扯唇角:“母亲这么说,我实在愧不敢当。我自问言行举止都无差错,对母亲也没有丝毫不敬之处。”
“倒是母亲,只听闻我练箭一事,连问都没细问,就出言指责于我。还口口声声认定了我身边人在怂恿我。我若是半句都不辩解,只怕母亲现在就要拿下我身边的丫鬟还有陈夫子,一一问罪了吧!”
和沈氏的暴怒正好相反,顾莞宁神色平静漠然,气势却半点不落下风,甚至犹有过之:“母亲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沈氏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面对那双冷漠中含着指责的眼眸,沈氏难得的有了一丝心虚。却强撑着不肯表露出来:“你身为侯府嫡女,要学的东西多的是。习武射箭是男子们的事,你一个闺阁少女,学了这些又有何用?”
“母亲此言差矣。”
顾莞宁目光一闪,淡淡说道:“我们顾家以武起家,世代戍守边关保家卫国。尚武的风气,是从先祖那一辈就传下来的,早就烙印在每一个顾家子女的血液里。也因此,顾家的女学开设了武艺骑射课。”
“堂兄他们自小就要练武学习兵法,成家有了子嗣后,随时都会被派去边关上战场,以一己之力报效朝廷。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会流血牺牲,顾家的男子从来不会胆怯退缩。”
“身为女儿身,我很遗憾没有这样的机会光耀门庭振兴顾家。”
“我想习武练箭,一来是为了继承父亲遗志,不让任何人小觑了顾家的女儿。二来,是为了强身健体。哪怕日后长居内宅,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总是好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更好地撑下去。”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清楚。我现在多花些时间精力练武,说不定有朝一日就会成为我保命的手段。”
“敢问母亲,我的行为到底有何不妥?”
顾莞宁挺直胸膛,身姿傲然。
全身上下散发出凛然睥睨的气势!
沈氏呼吸一窒,竟没了和顾莞宁对视对峙的勇气。
……
“好!说得好!”太夫人听的热血澎湃,激动不已:“这才是我顾家的女儿!有傲气,有傲骨!你父亲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以你为傲。”
提起死去的儿子顾湛,太夫人既骄傲又心酸,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顾莞宁放柔了神情,看向太夫人:“祖母,我一直以自己是顾家女儿为傲。”
“好孩子!”太夫人握着顾莞宁的手,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遗憾:“你若身成男儿身该有多好。”
顾家这一辈的孙子共有四个。
长房的顾谨行举止端方性情严谨,却失之果决。
顾谨知是长房庶出,沉默少言,存在感稀薄。
三房的顾谨礼八岁,二房的嫡孙顾谨言只有七岁,年龄太小了,还都是一团孩子气。
满眼看去,竟没一个能及得上当年的顾湛,就是比起顾淙顾海也多有不及。太夫人每每想及这些,心里总难免有些后继无人的怅然感慨。
现在看来,顾家的儿郎们,竟不如一个十三岁的闺阁少女有风骨有傲气!
顾莞宁挑了挑眉,傲然一笑:“我虽是女儿身,也不会弱于任何男子。”
前世那个执掌朝政数年杀伐果决的顾太后,瞬间回来了。气势威压迅速弥散,让人不自觉地生出诚服敬畏。
就连老于世故的太夫人,也被震慑了一下。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是啊!
顾家有儿郎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顾家的女子要撑起内宅后院和各府来往打交道。定北侯府的荣耀,从来都不是只属于男子的。
太夫人含笑看着顾莞宁,张口道:“宁姐儿,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有祖母在,谁也阻挠不了你。”
沈氏面色一变:“婆婆……”
“你暂且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母亲说。”太夫人冲顾莞宁温和地一笑。
顾莞宁应了声是,对着太夫人和沈氏各自行了一礼,翩然退下。
……
沈氏看着顾莞宁翩然离去的身影,心血翻涌,目光沉沉,面色难看。
太夫人瞄了沈氏一眼,顿时收敛了平日的温和,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凛冽。仔细看来,竟和顾莞宁刚才的神情十分肖似。
“沈氏,我特意支开宁姐儿,是为了给你这个当娘的留几分颜面。”太夫人冷冷说道:“今日的事,就此作罢,以后无需再提。”
这么多年来,太夫人对沈氏这个儿媳还算满意,像此刻这般冷言冷语的,几乎从未有过。
沈氏面色微微泛白,想低声应下,却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婆婆,我也是一心为莞宁着想,这才出言询问。没想到她竟出言顶撞,态度恶劣。她今年十三岁,再有两年及笄,年龄也不算小了。这样的脾气可要不得,应该好好管教才是……”ωωω.χΙυΜЬ.Cǒm
太夫人抬头看了过来。
眼神森冷,目光如电。
沈氏心里一寒,剩余的话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
“你平日偏心言哥儿,对宁姐儿疏远淡漠,我这个老婆子眼未花耳未聋,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过是顾着你的颜面,没有说穿罢了。”
太夫人紧紧地盯着沈氏,一字一顿:“你真以为我是老糊涂了不成?”
沈氏后背直冒冷汗,不敢和太夫人对视:“儿媳不敢。”
不敢?
太夫人扯了扯唇角,眼里毫无笑意:“今天只有我们婆媳两个,我倒要问问你,宁姐儿到底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你这个亲娘,对她没有半分怜惜不说,反而处处挑刺找茬。要是让外人见了,指不定以为这是别人肚皮里生出来的。”
沈氏额上也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慌忙辩解:“婆婆误会儿媳了。莞宁是儿媳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怎么会不疼惜。”
“哦?”太夫人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平日里对她的衣食起居不闻不问,见了面冷冷淡淡,遇到任何事都挑她的不是。你就是这么疼惜她的?”
沈氏:“……”
沈氏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跪下请罪:“都是儿媳的不是。平日里对莞宁多有疏忽,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还请婆婆责罚!”
做母亲的,对女儿的疼爱应该是与生俱来的。
沈氏一张口就是“责任”,这哪是一个母亲应该有的态度口吻?
宁姐儿生性聪慧敏锐,焉能察觉不出沈氏的冷漠。怕是早就对沈氏失望寒心了吧!
太夫人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之色。
太夫人没有说话,任由沈氏跪着。
沈氏嫁入定北侯府十几年,平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这般战战兢兢跪着不敢抬头的情形,已经数年都不曾有过了。
幸好此时没有外人,没人看到她此时狼狈的模样。
沈氏垂着头,膝盖隐隐作痛,额上冷汗涔涔。
过了许久,太夫人才淡淡说道:“罢了,你起来吧!”
沈氏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位,老老实实地应了声是,然后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太夫人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沈氏耳边响起:“侯府内宅这一摊琐事,平日都由你打理。你又要照顾言哥儿的衣食起居,对宁姐儿偶有疏忽也是难免的。以后宁姐儿的事交给我,你也少操些心。”
这是在警告她,以后不准再刁难顾莞宁!
沈氏气短胸闷,神情僵硬:“都是儿媳不孝,婆婆这把年纪了,还要让婆婆操心。”
太夫人懒得和儿媳口舌较劲,挥挥手道:“今儿个说了半天话,我也乏了,你先回去!”
……
回了归兰院,沈氏阴沉着脸,摔了一整套名贵的宋窑瓷碗。
价值数百两的瓷碗,短短片刻就成了满地碎片。
碧玉碧彤等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张口劝说。
沈氏在人前是优雅高贵清冷自持的定北侯夫人,极少动怒。只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才熟悉她真正的脾气。一旦发起火来,少不得迁怒身边的人……
果然,沈氏冷冷地瞥了碧彤一眼:“碧彤,你傻站在那儿做什么。”
碧彤心里暗暗叫苦,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蹲下身子,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一不小心,手指被锋利的碎片划破了,迅速渗出了血珠。
碧彤反射性地“嘶”了一声。
“蠢货!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伴随着沈氏的怒斥,一个茶碗盖飞了过来,正好砸中了碧彤的额头。
碧彤只觉得额上火辣辣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红肿了一片。
真是倒霉晦气!
碧彤暗暗咬牙,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怨怼不满,一声不吭低着头继续收拾。
碧玉目不斜视,垂手束立。
夫人正在气头上。这种时候,谁敢为碧彤说情?
待碧彤将地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旁的郑妈妈才咳嗽一声张了口:“碧彤,这里暂且不用你和碧玉伺候了,先退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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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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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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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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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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