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天还没亮,于斐一骨碌爬起来,扰得李沁也醒了过来。
“什么声音?”李沁揉了揉朦朦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问道。
“是吹喇叭。”于斐的嗓子有些紧,“死人了。”
死人了?李沁立刻精神了。“死人了?谁死了?”
于斐迅速地抓起旁边的衣服往身上套,“我也不知道。你先躺着,我去看看!”
说话间,于斐就穿好了衣裳,下炕穿好了鞋子就要往外跑。不过还没到门口,房门就响了起来。
“小斐、小琴,起了没?”
于斐快步开了房门,“怎么了婶子?谁家出事了?”
“是姚家!姚家你小叔昨儿晚上就不好了,你葛大叔在那陪了一宿,这会儿喇叭响起来,肯定就是他家了!你俩快穿好衣裳和我一块过去,这么大事儿,咱们都得过去帮忙!”葛大婶火急火燎的说道。
李沁早在于斐穿衣服的时候就抓过自己的衣服了。虽然慢了些,但也都穿好了。
又看于斐的头发还有些乱,就拦着他,让他和自己一起赶快把头发梳了,毕竟披头散发的过去也不好看。
“姚家小叔昨儿伤的很严重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李沁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说是被狼给大腿撕去了一大块肉,都见骨了!本来也用伤药好不容易止住了血,背回来的时候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了。哪曾想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还开始说胡话。眼瞧着是不行了,他们就挨家叫人过去帮着守着,你葛大叔出去的时候都过了子时了。唉,哪曾想,这年纪轻轻的——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这可让人怎么过呀!”说着,葛大婶就垂下泪来。山里一共就这么十几户人家,关系终归是不错的。姚家忽然发生这么大的事,葛大婶也着实难过。
于斐和李沁也是忧伤,不过能做的,也只是动作再快些,赶快过去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
喇叭吹的这叫“大悲调”,是死人时候专门吹的乐曲,低沉哀婉,在蒙蒙亮的早晨,让人听着不禁潸然泪下。
走过七拐八拐的小路,姚家的大门左边已经用长木杆挑起了“岁头纸”,一共二十七层,一层代表一岁,天一岁、地一岁,代表着逝者只有二十五的年纪。
院子里面架起了两口大锅,正烧着滚滚的热水,姚家大婶在安排着院子里的活计,其余人则里里外外忙活着,如非必要,俱都神色严肃、闭口不言。
房门口,姚家爷爷坐在左边的板凳上,一口接着一口抽着他的旱烟袋,眉头紧锁,目光虚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可若仔细看,他的眼角噙着点点混浊的泪水,在鼻子溢出的白烟中若隐若现。
葛大婶本想上去打招呼、安慰两句,可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就顿住了脚步,叹息一声,又带着两人往屋里去。
外屋(厨房)地上,正对着房门放着一个用门板支起着搪拍子(临时搭设的简易灵床),姚家小叔身上盖着红布,直盖到肩颈的部位,脸上则盖着一块黄表纸。一动不动,是真的离世了。
搪拍子前面是一个陶盆,陶盆边,姚家小婶披麻戴孝,边掉着眼泪,边往里面一张一张放着黄表纸,炽热的火焰把她本应泛白的脸烤得通红。
搪拍子左边,姚家小叔的两个孩子也都披着孝袍、戴着孝帽,安安静静地跪着,大的女儿在那抹着眼泪,小的儿子则呆愣愣的,有些吓坏的样子。搪拍子右边则是姚家另外几个叔叔的孩子,也都带着孝带子。
葛大婶点了柱香,拜了三拜。于斐则根据葛大婶的叮嘱,拉着李沁,跪在了火盆前面,磕了三个头,又烧了三张纸。姚家小婶点头还礼之后,两人便站了起来,跟着葛大婶进了屋。
屋里面,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在炕上坐着,男人们坐在北炕,女人们坐在南炕。葛大婶示意于斐去北炕边坐着,自己则带了李沁去了南炕。
姚奶奶坐在炕头不住地垂泪,她是长辈,更不好哭出声,即便痛彻心扉,也只能强忍着,双眼都憋的通红。
终于,外面的姚小叔小儿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爹!爹!我要爹!爹你快起来!你说好要领我去抓鱼的,爹!”小男孩只有六岁,可这一声声呼唤,却让大家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他这一哭,姚小叔的媳妇和女儿也便跟着大哭起来,就连姚奶奶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婶子你可要节哀啊!”齐大娘在旁边劝慰着,“你要是再不保重身子,那这些小的不是更跟着难受了吗?”
“是啊,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女多考虑考虑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慰着。
“我这苦命的儿哟!”若是不劝还好,这一劝起来,姚奶奶更止不住的难过,干脆痛苦起来,“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哟!你怎么这么狠心哟!让娘都六十了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一时间,姚家里里外外,哭声一片。
按照规矩,人死之后是要停灵三天的。而姚家小叔死在黎明时分,是正正经经的大三天。但又因为姚家小叔尚有高堂,所以还是算作少亡(夭折),便只能停两天。加上当地习俗要在清晨出殡,所以真正停灵的时间便只有一天。xǐυmь.℃òm
一天的时间,要做一套棺椁出来也是不易,所以于斐他们都去帮着砍木头、锯木板、钉棺材、上油漆,忙的不可开交。
可同样对待姚家人,这短短的也太过残忍。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两天时间就彻彻底底离开他们的生活,这也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第二天清晨,在喇叭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姚家人尤其是姚小叔的妻儿,几乎都哭断了肠子。李沁现在于斐旁边,看着他看向姚小叔两个孩子的表情,心里说不出的疼惜。
他也是在这般年纪的时候没了父母的,她理解他的感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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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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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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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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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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