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乘风本想笑一下,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荡起伏,但是努了半天劲,那张布满伤痕的脸上,除了心酸,就是哀痛,嘴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狠下心来,才将那只独眼从文寅风脸上移开,就见蒋乘风一扭头,一瘸一点,出了送客亭,他本就脚下跛了,此刻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尽管这送客亭只有矮矮的两个台阶,蒋乘风还是一脚踏空,整个身子从送客亭直接就摔在外面地上。
这一摔之下,身体触地的痛,让蒋乘风一下子承受不住,他趴在地上,并未起身,只是用右手抱头,以面触地,先是呜咽,直至最后呜呜大哭起来。
文寅风本来怕的不行,但是见这爱哭鬼果真没有伤害自己,又有父王在场,也就不再惧怕,一看那爱哭鬼转身看样子像是要走,他不知为何,心中竟然生出不想让这爱哭鬼离开的想法,却没想到这爱哭鬼一脚踩空,直接从亭子里摔倒外面,而后趴在地上,大哭起来,文寅风先是一愣,顿时觉得十分滑稽,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了两声,又见那爱哭鬼哭的如此凄惨,扭头看看文仲山,就见自己父王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文寅风见父王并不开心,只有自己如此,也觉得无趣,这才收起笑容。
这时文仲山对文寅风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上路了,你现在也成年了,要照顾好自己,到了鸾栖城,一切听柳伯伯的话,记住了吗?”
文寅风点点头,说道:“臣儿记住了。”
文仲山这才领着文寅风出了送客亭,来到蒋乘风身边,说道:“王兄,孤先送风儿去往鸾栖,你自己先在此处冷静片刻,孤去去就回,一切事情,等孤回来再说。”说罢领着文寅风直奔太子护卫那边而去,文寅风边走,还不时回头望望一直趴在地上的蒋乘风。
这边众护卫已经等候多时了,一直不见太子过来,虽然他们看不到送客亭里面,但是文寅风和蒋乘风的哭声,却听得一清二楚,其中一个护卫对旁边一个年纪大的说,哎!叔,这可是新鲜事啊,你说咱王后哭的死去活来也就罢了,没想到咱们王爷哭起来比王后还来劲,这简直都山摇地动了啊,一直都以为这念恩送无非就是个形式,这样看来,还真有点作用,这王爷本来能哭的这样惊天动地的,你说要是我们都站在旁边,王爷就只能憋着,那要多难受啊。
旁边一个年龄已然不小的侍卫说道,可不是吗?我当差这么多年,说真的,除了当年王后册封大典之时,王爷一见王后当众洒泪外,还真从来没见王爷哭过,不过当时可没这般动静,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哭出来的,可见咱们王爷是真爷们,不然哪能取到神凤侍者做了王后,你们一是当差晚,二是年轻,进不得后宫,所以不知道,当年凤梧宫大典之时,我可是亲眼所见,咱这王后,嘿,真不愧是仙子转世,我到现在已经一把年纪了,长这么大,就连那画上,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另外一个听得好奇心起,问道:“叔,真的假的?咱王后比老何刚娶过门的二丫头还要漂亮?”
那年龄大的一撇嘴,呸了一口,说道:“那能比的了吗?哪二丫头也就在南关一带,仗着年轻,有那么两分姿色,出了那么点小名,就别说和咱王后十年前比了,就是现在,她给咱王后提鞋都配不上呢!要实话来说,把几十个二丫头揉搓成一个,也就勉强比的上咱王后的十分之七八吧。”
他这一番话,把身边几个年轻侍卫唬的是一愣一愣的,心说那二丫头已经是粉面香腮,身材婀娜,美的不得了了,几十个合在一起还比不得王后,那这王后能美成什么样呢?可真是想象不出来啊!刚想再多问几句,这时旁边有个护卫眼尖,一眼看见文仲山带着文寅风走了过来,赶紧说道,快别说了,王爷太子过来了,快快快,站好。
这几个人闻言赶紧闭嘴,笔挺挺站直了身子,这时文仲山领着文寅风到了近前,文寅风依依不舍,本想和父王再撒撒娇,但是见文仲山一直眉头紧皱,似乎心事重重,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王这般模样,因此也不敢造次,只能乖乖上了马,和文仲山挥泪分别,由众侍卫护着,一路朝东南而下。
方才送客亭中,蒋乘风眼望文寅风,肝肠寸断,如今自己落得这幅模样,明明自己的亲生骨血就在眼前,自己却不敢相认,心中压抑着把文寅风抱在怀中的强烈欲望,甚至连哭都不能哭出声来,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搂着别人的脖子,口口声声叫着别人父王,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一举一动,都犹如一把把钢钩一般,撕扯着自己的心肺,这就是我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啊,到如今已经整整一十三年,你可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如今就在你的面前,你可知道这一十三年,我日夜思念,无数次想着你会是什么模样。
一刹那间,蒋乘风再也承受不住,转身就想离开,却是一脚踏空,摔在尘土之中,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放声大哭。
好半天脑子里才似乎想起,方才文仲山似乎说要去送风儿,蒋乘风只是听到这三个字,后面文仲山说的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见,顿时心中如同被一把重锤猛击一般,嘴里念道:“风儿?他叫风儿,他叫风儿!”一下子从地上抬起头来,一只独眼突然闪出光芒,如同疯癫了一般,喃喃自语道:“他叫风儿,风儿,明珠,她没忘了我,她没忘了我,他给我们的儿子起名叫风儿,她还记得我。”
时间在蒋乘风看来,不过是一刹那,但是实则已经过了好久,此时文仲山已经送走了文寅风,一个人转身又回到送客亭,来到蒋乘风身旁。
蒋乘风这时一看见文仲山回来,上去一把拉住文仲山,说道:“风儿呢?风儿去哪里了?那是我儿子,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啊,他去哪里了?”一见身边没有了文寅风的身影,他就如同疯了一般,抓着文仲山,自言自语道:“是了,他去找他娘亲了,他去找我那明珠去了,明珠呢?我那明珠现在何处?快,快带我去找他们母子二人!”
文仲山只是冷冷的看着蒋乘风,一言不发,蒋乘风见文仲山不说话,更是着急,说道:“大王,大王,求你了,求你了,快带我去见明珠,带我去见风儿。”
文仲山目不斜视盯着蒋乘风,突然冷冷说道:“王兄,你先冷静些,如今你这模样,孤怎么带你去见明珠,你看方才风儿被你吓成什么模样了?”
蒋乘风听文仲山这么一说,脑子渐渐也冷静下来,手中也松开了文仲山的袍袖,文仲山此刻语气也缓和下来,问道:“王兄,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自从十三年前一别,你音信全无,后来孤派人寻找,才得知你去东海蓬莱岛找寻海匪王直,结果被炮轰坠崖,孤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怎么今日你又突然回来了?你放心,你把事情全部告诉孤,而后孤再告诉明珠,之后必定安排你们相见。”
蒋乘风好半天稳了稳心神,长叹一声,说道:“唉!真是一言难尽啊,当年我刚到蓬莱岛,那官军趁着王直不在,夜半偷袭,炮轰蓬莱岛,正在四处逃命之时,一颗炮弹刚好在我身边炸裂,我被气浪卷着,掉进悬崖,好在那悬崖并不很高,我落入海中,昏迷不醒,等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渔户的家中,已是浑身是伤,臂残脚跛,而且当时炮弹炸裂之时,也伤了我的头,醒来之时,已然什么都不记得,就连自己是谁,也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也是我命大,落水之后,随着海流漂到那渔村附近的海上,听那渔户说他在附近打渔,见我一动不动漂在海面上,这才把我救回来,本以为我已经是个死人,等把我拖上岸,才发现我伤的极重,虽然还有口气在,不过恐怕也难撑多久了,但没想到我躺了几天,竟然活了过来,当时我浑身动弹不得,好在那渔户是个热心肠,不辞辛劳照顾我,一直躺了快一年,这才勉强下地,后来虽然外伤逐渐愈合,但是却留下遍体疤痕,也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了。”
文仲山点了点头,说道:“唉,王兄,你受苦了,如果孤知道,早就派人去接你了,可惜孤到处寻找,毫无王兄消息,最后只能作罢,既然王兄你早就苏醒,为何不立刻回来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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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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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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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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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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