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烛宫后山的石阶在月光下延伸,两旁遍布参天古木与奇花异草,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路嗅着花草的芳香,苏季沿着石阶步行良久,只见前方紫光蔼蔼,彩雾纷呈,一座八角形的巨大荷塘映入眼帘。
池水泛着幽蓝的光辉,水面遍布绿油油的浮萍,中间的几株莲叶出水很高,层层托起一朵亭亭玉立的淡青色莲花,犹如刚出浴的少女。
宛如少女的净世青莲带着一种神秘,朦胧的薄雾就像她闪披的薄纱,迷蒙、深遂、充满了吸引力。
苏季已被那神秘的力量深深吸引,情不自禁走了过去。
晚风送来缕缕清香,吹皱了池面的花影与月影。水纹中浮荡的月光,映出一个金发青年的脸庞。
苏季望着水面的金发倒影,轻声问道:“小姒,是你吗?”
流动月光中的金发倒影,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你为何不能像狐九那样在人间独自行动?”
“狐九能脱离墨殊的身体,是因为他夺舍过另一个凡人。”
“什么是夺舍?”
“夺舍就是以青丘狐的元灵,支配凡人的身体。青丘狐灵虽然能夺舍血契金兰的躯体,但是只有不到半刻的时间,因此通常会想夺舍其它凡人,那意味着剥夺一个活人的肉体、灵魂、记忆,所有的一切。”
“戏文中说夏妃妹嬉、商妃妲己,都曾被狐妖附体,蛊惑帝王纵情女色,荒淫误国,促使王朝覆灭。这是否也是青灵夺舍所致?”
“是夺舍不假,只是这些说书人把亡国之罪全归咎于一个女子,未免过于肤浅!”
苏季发觉她有点不高兴,于是岔开话题,又问:
“除了夺舍……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办法倒是还有一个,只……”
狐姒的语声戛然而止,只见池面莫名地翻滚涌动,打散了水面的金发倒影。紧接着一连串的气泡不断从水里冒出,好像有一只大鱼正在池中吐气。
苏季噤若寒蝉,连忙躲到荷塘边的一根石柱后面,惊愕地望着水面。
少顷,一个六尺多高的影子,从沸腾似的水面上冒了出来!
“哈哈哈哈!”
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自那出水的影子传出,笑得人毛骨悚然。
苏季听那笑声阴柔无比,竟然有几分熟悉,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那影子居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白公公!”苏季失声说了出来。
然而,白公公并没有听到。他此刻兴奋无比,手里摇晃着几根胳膊般粗长的白莲藕,神色癫狂地自言自语道:
“苍天有眼!不枉我潜伏玄狐宗多年,终于让我有机会重振男儿雄风啦!哈哈哈哈!”
重振男儿雄风?
苏季莫名的想笑,这时耳畔传来狐姒的声音:
“那莲藕能帮他重铸不全之身……”
想到白公公要把一截莲藕硬生生嫁接到胯下,苏季差点笑出声来。谁能想到一个老太监,竟会是一个身残志坚,人老心不老的“采花贼”?
“我们不能放他走!”狐姒的语气十分急迫。
“甭理他。”苏季风轻云淡地说:“咱们只要莲子,何不各取所需?”
“哥哥!”狐姒在他耳边娇嗔道:“这莲藕就是我刚才想说的另一个办法!昔日乾元山太乙真人帮灵珠子转世的徒儿重铸莲藕金身,用的也是这办法。哥哥放心前去,我自会暗中协助。”
“原来如此,交给我吧!”
说罢,苏季整理了衣衫,向白公公走去。
一听到脚步声,白公公猛然一转脑袋!
苏季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扫了一眼他身上湿透的衣衫,笑道:
“白公公好兴致啊!这么晚不睡觉,来这里戏水赏荷……”
白公公瞬间语塞,搞不懂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苏季瞄了一眼他手中的莲藕,笑嘻嘻地说:
“怎么?饿了?想凉拌藕片,做盘宵夜?”
白公公慌忙将莲藕藏到身后,抹去脸上的池水,心虚地笑道:
“阁主说笑了,老奴最近失眠,总想出来活动活动。托阁主的洪福,总算有了睡意,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说着,白公公佯装打了一个哈欠,大步离去。
苏季也不拦他,只是看着远处的荷叶,高声赞道:
“青莲荷叶,翠****流,月光下好比无瑕的翡翠!听说墨先生最喜欢绿色,难得月色荷塘,不如把他叫来一起欣赏……”
听见“墨先生”三个字,白公公顿时停下脚步,转身制止道:
“阁主留步,有话好说!”
苏季嘿嘿一笑,咋舌道:
“白公公可知道,见面分一半的规矩?”
白公公眼珠子一转,笑道:“既然阁主这么说,老奴怎还好意思吃独食。不妨说说怎么个分法?”
“东西我拿走,黑锅你来背!”
苏季的语气风轻云淡,白公公却已是怒发冲冠,厉声喝道: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凭你也想黑吃黑?”
白公公的面目狰狞起来,右掌猛然推出!一股凛冽的玄清气,如惊涛骇浪般破空击出!
苏季在被玄清气接触的瞬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公公正匪夷所思的功夫,蓦然发觉自己竟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浮现出一个侩子手模样的蒙面大汉,手提一把剔骨刀,向他一步步走来……
白公公瞬间骇然,身上不禁微微颤抖,清楚自己正身在魇术幻境之中。
此刻,苏季正站在荷塘外,望着眼前呆立发抖的白公公,不知他都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
白公公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呼喊,身上的皮肉绽烈崩开,鲜血四溅!
狐姒冰冷的声音传入苏季的耳畔:琇書蛧
“魇术已将他内心最恐惧的画面化为伤害。”
一片片白肉从白公公身上滑落下来,像是被刀生生切割下来的,却没有一刀致命,犹如身受凌迟之刑,使人毛骨悚然!
“够了!快放了他!”
苏季话音刚落,白公公像是忽然泄了气,软弱无力地瘫软在地,被切碎的衣服上沾满血污,露出入肉三分的刀口,令人触目惊心。
“原来……是你破了结……界!”白公公气弱无力地呻吟道。
“结界?哪有?”
苏季莫名其妙地扫视周围,只见八角形荷塘外,环绕着八堆参差不齐的石柱,构成一幅八卦图。
每根石柱都被贴满密密麻麻的符咒,看来好像应有结界阻挡去路,可是苏季刚才却顺顺利利地走进来,没受到一丝阻拦,这不得不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没想到你居然修成魇术……还对整个玄狐宗施展……我刚才发现所有人都已昏睡……只有我这个……痿阳之体……侥幸逃脱……”
苏季恍然道:“原来你是借失眠,来这儿趁火打劫!不过你猜错了,我没有破什么结界,也没未曾施展魇术。”
“我已败了……你何必隐瞒……你不是和我一样的痿阳之体……就必定是施术之人……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
“谁说,没有第三个人?”
狐姒的声音骤然回荡,语气与之前判若两人,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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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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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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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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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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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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