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奇云峰时,听说过不少肖家与其他仙家打击左道妖人、异端邪说的事迹,大体与肖千秋打击青州花神庙类似,某地发现有教徒、祭司聚众烧香,散布邪说,第一步就是确认其名不在仙家认可的神典上,不是四岳三山的正神,第二步是查访事迹,访到背后主使是普通的骗子,中邪癫狂的寻仙者,还是真正的妖人,前两者都交给凡人官府自去处理,后者才会真正联合出面打击。为他们上课的长老、真仙都教导他们,第二步万万不可少,碰到左道的妖人,固然要谨慎小心,禀报长辈,多邀帮手,宁可郑重其事,万一折了一二在左道手中,就在众仙家中丢了肖家的脸面,可遇到前者,却也是不能放松警惕的——那些凡人没有法力,却极通凡人心理,动辄煽动起成千上万的从众,十分麻烦,曾经有凡人骗徒被仙家缉捕用天雷烧成飞灰,其徒弟舍不得这门生意,夸说其师傅于青天白日间被雷神接去飞升了,倒煽动了十万人在野地里露宿了三月等天雷来烧,着实地令地方官府焦头烂额不说,许多仙家要用的资源也被耽误了不少,最后还是用了一队凡人衙役,将那些骗徒以凡人的手段捉拿处刑了,才了结了此事。所以,每当仙家子弟要下凡历练前,族中主管凡人事务的长老,都要与他们开课再三地提点。
可是没有一个真仙、长老告诉过他,当主持一方的仙家,成了左道的妖人,应该如何处理!
禀报长辈?
长辈们若是安好,怎会让灵猫送他来到此处!
多邀帮手?
此处仙家,便有可能是敌人!
思索一刻后,肖如诗长吐一口气:“既然不在肖家的记录上,便不是正神,那么,下一步,就是查访!”
灵猫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欣赏的神色来!
肖如歌在日,常常骂她这个弟弟遇事不肯多想,一个脑袋宛如木头,其实他并不真是遇事不肯多想,而是许多时候略一思考,便明白以自己的幼龄,就是多想,难道真个比肖家几千年下来的应对之法高明么?此时他所想的也是这样,不管肖家的长辈还能不能给予他帮手,也不管他在此地能不能找到盟友,探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主使究竟是什么人,总不会错!
定了主意后,他摸出几枚铜钱,在路边问人买了一顶草帽,一个旧篮子,一身旧衣,将幻化出的包裹收了起来,重新点选了一番装备,将几样要紧的东西分给灵猫一半,以便在最坏的情况下至少能逃掉一个,接着,他便恢复了童子身形,掩着鼻子往身上抹了些灰土,又将那油腻肮脏的草帽扣到了头顶,将篮子挽在手里,装作一个普通的孩童。
草帽不仅能遮盖他的面目,还有一桩用处,就是头颅为阳气之顶,凡人戴过许久的草帽,里头也略微聚了些凡人阳气,普通观气者看到帽上的凡人气息旧不大会再仔细看下去,仙家弟子若是对自己收敛气息的手段不是很放心,那么戴一顶旧帽有奇效——这是肖千秋说的——当肖如诗强忍着呕吐将那顶旧草帽扣到他每日都要仔细梳洗的头上的时候,他不禁也畅想了肖家老祖当年戴别人帽子的时候有没有和他一样的心理斗争?多半是没有!Χiυmъ.cοΜ
可饶他如何做了潜入侦察的准备,还没进城,就已经被观察到的情形,给惊得目瞪口呆!
离城大约三里处,路边客栈就一座连着一座,这都是因为许多没算好脚程的客商走到此处,或是天气不好,或是路上有事耽误,天晚来不及进城,就在城外先住一晚,一来可以赶第二天的早市卖个好价钱,二来是城外的客栈总是凡事比城里的便宜些,不光是房钱低廉,柴火粮食少运三里,就是另外一个价钱,三来就是不在城里,官吏们来检查的次数就少,所以这城外的客栈生意总是比城里的还好些,客人更是龙蛇混杂,肖如诗虽然到凡间没走过两次,管理凡人事务的长辈还是给他说过这常理的,为的是教他将来到地方上处理左道等事,需要查访客栈时,不要光查城里,也要查这些城市近郊。彼时他将这些教训一一记在耳中,却没想过自己此刻却要颠倒身份,来当一个潜伏者,做的还是查访官府之事,此等奇异,怕是肖家也没有人做过!
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些客栈面前,他看到的是什么!
密密麻麻地比柳树的枝条还要多的、画了那号称“百眼国仙教符箓”的无瞳之眼的白幡!
他之前路上看到的客栈店铺,就是信了“仙教”的,也就是每店一个幌子,把这无瞳之眼郑重地画在店头之前,下面还有一串“XX老店”的店名,到了此处,竟然是遍挂白幡,将店幌遮得没影,这也还罢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其中好些看着也不是什么十分良善之人的,看到那白幡,胆大的蹑手蹑脚,弓腰缩背,一声不敢咳嗽地摸进店去,胆小些的,看到白幡,先跪下来磕头,每幡一叩首,还没进店,已经七八个头磕好了——这也还寻常,更有些从城里出来的客商,看了白幡,生意也不做了,路也不赶了,先聚众大呼十来声“百眼仙教,永远永远!”再趴在地上磕头数十,方过,其呼声极大,不说声震数里,起码周围店家的白幡、店招那是都震得再三飘荡——这却也还是不费什么事,就费些膝盖、喉咙、头顶的油皮。
真正令人震惊的,是从城里出来的一队捕吏!
他们骑着快马,提着铁尺,看起来好像是要紧急地去捉拿什么凶恶的人犯,到了这些白幡前,一起从马上滚了下来,跪伏在白幡跟前,如方才客商一般呼号许久,领头的方抬眼与店中走出的一个小伙计言语了几句,就看见那麻脸伙计瞪了眼说:“咱们仙教的人,你们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也敢来拿!”
领头的赶紧捉了伙计的手,递了几个银饼在那伙计手里,陪笑道:“小的们听说是仙教的人,原不敢来‘拿’什么,只是新来的四老爷是个无知的村夫,又有些糊涂,非要说个明白,小的们为着是上司的缘故,故而来走一趟,应付差事。”
伙计瞪了眼道:“什么三老爷,四老爷,惹了咱们仙教,就是景家的人也担不起!明儿咱们教里发话,教他滚!”
捕吏头目连忙称是,又递了几个银饼,跪送了那个伙计回店,方才抹了一把汗,回头骂了手下几句:“平素都说勇于任事,现在还不是……”
正骂着,刚才那伙计又踱了出来:“什么死狗,敢在咱这里大声?”
一群理应是威风凛凛的捕吏,被那个伙计死狗死鸭的骂着,个个满头满脑的大汗,爬在地上一个声也不出,周围此起彼伏的商队呼喊仙教永远,那伙计听了一阵满意了又踱了进去,几个没被这伙计着实发落的捕吏宛如得了大赦一般,一个个连滚带爬地上了马,屁滚尿流地回去覆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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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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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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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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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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