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本身不算巧妙,但是双河县的舆论是称赞这种办法的,因为敌人和战争都已经离开了两百年,一个或者一群平庸的官吏的害处在短时间内是显示不出来的。一个从州里下来的商人会对县城的凋敝、荒凉表示怜惜,谈到州里又兴起了什么新的办法,县里的人们却只把这当成“上州”的新闻来听,本地的官吏们懒得把他们全家老小的名字写到卷宗上去,他们也乐得只在名牌写上户主的名字,何必多此一举呢?夏官不练兵,那简直是件谢天谢地的事情,反正夷人已经彻底消失了,冬官派些修路的差役,在他们看来也纯属扰民,小路已经够用,这里又不走大军!于是双河县的吏治就在一两百年内沦落到只保证官吏们的生活了。
然而今天不同往日!
河水翻红的新闻一传来,还有官吏以为新闻,要到河边去看个稀奇的,亏得还有积年好事的老吏想起“河变”一事,把事情一说,众官吏个个傻眼。县衙卷宗上是存在着一些领取俸禄和军械的士兵,可他们只在卷宗里有个“士兵”的身份罢了,真要让他们去战场上挥刀,那结果不比随便抓几个农夫扔到战场上好多少。夏官是久已不骑马的了,至于军阵金鼓,他是一个字也不晓得。县城的城墙是仙家留下,据说能御敌,然而负责工程营建的冬官从未翻过图纸,也不晓得“御敌”是怎生一个御敌法。
既然他们毫无应对之策,有人就不免为了自己安心,把事情往另外一个方面想:“根本不存在河变!只是河水偶尔翻红罢了!不足为虑!大家安心度日就是。”居然也得到不少赞成,肖如韵出现前他们争嚷中,此派俨然还居着上风!
等到肖如韵一出现,他们方才明白仙术原来是真有,再一听,敌人也确实是来到了,当下哭得也有,喊的也有,就是刚才还镇定地要求先关上四门的,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原是指望仙官一到就可以表功的,哪知道仙官已经自身难保了呢!
只有两三人看到华林在一团混乱之中取出些紫色粉末,往肖如韵口中倒去,连忙喝止,华林哪里睬他们!等到他们排挤开其他人,走到跟前时,才看到肖如韵已经撑开眼睛,在华林帮助下坐起身来。
“乓!”华林拿起旁边的不知道什么茶盏,往地下一丢,打得粉碎,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肖如韵才慢慢地开了口:“四门关上了没,报信的神香可曾点上?”
“没……”“该张秋官……”
“那还不快去!”肖如韵喝道,她本来对这些官吏便不抱多少指望,没想过敌人打上门来,他们居然连关门这点事都做不到,险些动了真火,牵得身上伤又一阵疼:“其余的人都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大敌当前,楞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慌忙退下,肖如韵又是往后一倒,这次华林有了准备,将她稳稳接住,就听到她说道:“你刚才喂我吃了什么?效力比参草更好。”
“丧钟花制的干粉。”
“丧钟花?那不是剧毒么?”
“配上断肠草,分量适宜的话,效力可以起死回生,略多一点就真是杀人毒药了——药效只在片刻,姐姐有什么灵药,还是尽快服下的好。”华林既然有出入药铺的便利,昨天在芳杏堂耽搁一晚自然不光是缝制了几个防毒面具,诸般急救伤药也都取了一些放在身上,当然他用分量稍差一点就能立毙的丧钟花配断肠草作急救也是万般无奈,芳杏堂究竟是间濒临倒闭的本地草药铺,不是州里来的金函堂,在他的协助下也就是刚刚有了点起色,许多大价钱灵药都没有,只能从邪路取胜。
肖如韵也觉得支持她的药效正在消退,立即点头取出一枚浅绿色的丸药,含在口中,过了一会儿,方对华林说:“伤我的不是普通左道,唉,我还以为没有瘴气,夷人就不难对付,谁知道他们尽是些幌子!”她也已经看出,杀伤她的不是与她对决的夷人大祭司。
“我看那些夷人也不知道真相,姐姐不必自责。”华林说,他这时候已经明了那些亡魂为什么做出怪异举动了,它们应该是玉带国覆灭时留下的亡魂,有着保护夷人的心意,所以想拖走会成为“门”的女孩子,不是要杀她——可能也是要杀她吧,毕竟华林也曾经要求肖如韵杀她,因为一个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充当的,她能够在众夷人当中第一个窥破幻术,足见她资质之优异,但是这种优异的资质生在不恰当的时候就会成为招祸的根源。
“幕后主谋,我也不知道是何人,”肖如韵沉吟道:“他能一击打穿我的防御法器,放在肖家也非同小可,他用的仙术不像是五行中人,倒有些像是五色一路。”
“五行五色?”
“天下道门千万,修炼法门成百上千,无人能够尽晓,但是究根溯源,总是不出五行、五色,我肖家就是五行中的木行一脉——”肖如韵想了一下说:“云横青三州的仙家,都或多或少与我家有些渊源,修炼的仙术不出木水二脉,其他金火土三脉都少,更不要说五色诸门了,只听说他们五色的擅长迷惑人心、沟通幽冥——像今日惑住那上万夷人,又要摆什么血祭开门的,有些像是他们手笔。”
“五色是左道吗?”
“……”这个问题,肖如韵很难回答,照她师长的说法,五行才是正统,五色迷了人心早晚要将自己迷进去,而且师长转述的一些五行仙术的法门与左道妖人相差无几,但是五色又不在“左道”之内,按照仙规,地方上出现“左道”妖人,仙家是会像打击玉带夷人一样毫不留情地杀戮的,然而五色也被列入正统仙家,甚至有谣传说云溪仙门中就有五色传人,师长们最后总结就是:“以礼相待,切勿交往。”当初这话不但肖如韵不明白,学堂里的孩子们都不懂,现在她却大概懂了,要是五色中人如她今天遇到的那个一样厉害,还谈什么“诛邪”?不被人诛了就不错了。
“那,白衣教是五色中人吗?”
“白衣教?那是什么?”肖如韵哼了一声:“这双河县正经地神不祭,莫名其妙的庙宇教门倒是不少,连两只野狐狸都有个庙,若是……将来你遇到什么五色中人,赶紧避开就是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取出一枚青翠欲滴的三角形树叶,交在华林手里:“你即刻设法出城,去青州肖家报信,我家就在青州城里奇云峰上,青州城内除此没有第二座山峰,不会走错,到时他们说什么,你就回他们什么,不要忘了。”
“姐姐!”华林没想过肖如韵竟然不知道白衣教,他的确在县城里没有见过白衣庙,可是县城里其他古代庙宇也颓废得很,兴旺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庙,他就没往这方面想过,根据肖如韵的说法,攻击玉带国的是他们仙家,卷宗上尚且记了许多当年一战中凡人不知道的秘密,连仙家不利都记了,怎么一座凡人都知道是用来镇压玉带国的白衣庙反而不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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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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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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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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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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