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很累,还没打下麦粒的麦秸并不轻巧,而且良种的麦子麦穗极实,麦杆也极粗壮高大。这么一挑子,就有两百斤重。
不过再累也无法掩盖李二心中的高兴。好些年了,不是干旱就是水涝,要不然就是兵灾人祸,从他懂事开始,到现在二三十年了,年年苦难,吃不饱穿不暖,还有性命之忧,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当初被官府分配到抚宁的安置村,李二还不情愿来着。毕竟抚宁这个地方,距离山海关实在太近。早些年屡遭兵灾,死伤者不计其数,被掳走的更是数都数不清。
在抚宁落户之后,官府又强制推行什么高产良种,当时如李二一样抗拒的人不计其数。
但现在,一起怀疑都烟消云散,满心的只有感激。
夏王才是老百姓的青天啊!
他打杵撑起扁担,立在路边歇气,一边暗暗盘算收成。
这些年天灾人祸,李二一家如今只剩下三个人,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儿子,三个人六十亩地,早前因为赶得急,他没能种的过来,只种了三十亩。
官府说亩产能达到十石以上,三十亩最少三百石,那可就是...至少几万斤。
他盘算片刻,没算出能收获多少。不过一定很多就是了。
几万斤,上税一半,还有几万斤。听说市面上粮食百钱一石,怎么也值个万把钱吧?
新钱又值用,听那些读书人说,一百钱就能当一两多银子足用,这么算来就这回丰收,就抵得上一百多两银子了!
现在物价平抑,那些个奸商被官府压的服服帖帖的,照这么算来,单单只这一季收成,怎么也能宽宽松松用一年。
还记得早年间世情还算好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一年也用不到一二十两银子。
现在一季粮食就值一百多两收获,这是以往无法想象的!
夏王的农税虽重,但没了苛捐,没了杂税,一年又只上一回税,剩下的可都是自己的。
只是可惜了自家人力不足,六十亩反倒种不过来了。
而且除了种地,还有好多进项的地方。官府早就在募工修建水渠水利、修路、修驿站、修蒙学,要的是人手。只要去了,干一天有一天的钱,那可都是好进项啊!
新钱真真是可爱的紧,李二想着前两天去抚宁城里换的百多钱,心里是美滋滋的。
歇了会儿,李二正要继续挑担前行,不远处就是他家所在的安置村。位于新修的官道旁的一条小河边。
说起来这条官道,他还出力了呢。
一辆牛车从后面赶上来,李二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叫道:“村长。”
原来是他们安置村的村长。
那村长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二三十岁模样,神情刚毅,但少了一只眼睛。分明一条伤疤从鼻梁划过左眼,蔓延到眼角。伤疤不长,但极严重。
这是一个从军队退下来的军人。
像他这样的,从军中退伍的,大概只有二三百人。全都分配到各个安置村当村长。
嬴翌的军队经历各种战役,但伤亡人数并不多。装备到牙齿的盔甲保护着他们。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或者被流矢刚好射中眼睛位置,或者被刀枪伤到眼睛位置。
多是这个地方。因为除了眼睛,其他的地方,都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灭阿巴泰之后,嬴翌麾下军队受伤人数不过千人。其中一大部分都被兵部和御法院要走了,小部分被牧政院分配到各地安置村。
因为退伍,有相应的补偿。他们都算的上富有。譬如眼前这位村长,退伍一次性就补给一万新钱。
他这牛车就是这么来的。要不然也跟李二一样,用肩膀慢慢挑。
村长听声音:“是李二哥嘛。”
李二道:“是小人。”
他对村长的牛车颇为羡慕,但也知道那是人家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
“你家麦子割的怎样了?”村长停下牛车道:“要是忙不过来说一声。”
李二咧嘴一笑:“要得,要得。”
村长又说:“粮食收完了早些准备好,八月十五开始,就要收税了。”
“中秋就要收了哇?”李二道:“那不是要挑到抚宁去?”
村长道:“不用不用。到时候税务司的直接到村口来收。”
“那还好。”李二笑了起来:“要是自个儿挑,几万斤不得挑个十几二十天才够哦。”
“那还真是。”村长笑了:“现在家家户户,哪一家不收个几万斤?十万斤的都有。肩扛背挑的,受不住。这事我刚刚从隔壁村的战友口中听到的,最多明天税务司的人就会到村里来通知大家伙。税务司有的是车马,都是沿着官道来收的,不必乡亲们自己挑到县城去。”
两人聊了一会儿,村长道:“咱们现在粮食是怎么也吃不完,我听说上峰官府已经在计划推行六畜蓄养。现在不缺粮了,缺肉。要是能早些多蓄养些鸡鸭牛羊,肯定好卖的很。”
李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嘛?”
“多半是真的。”村长道:“不信等着,最多十天半月,县里肯定有公文下来。”
“真是好卖啊?”李二已经心动,但不放心又问。
“一定好卖。”村长道:“我跟你说,单单是军队的需求,就不是一地两地能满足的。何况现在大家伙都有粮食了,有钱了,谁不想吃肉?”
“那我回去想法先弄些鸡娃子养着。”李二谨慎道。
正这个时候,官道远处腾起一阵阵烟尘,隐隐地面开始轻微震动,村长率先看到,不禁一怔,随后露出激动之色,道:“快快快,让路边,让路边!”
李二愣了愣,又听村长道:“军队过来了!”xǐυmь.℃òm
李二这才看见远处腾起的烟尘,才感受到脚底的震动。忙不迭挑着挑子让到路边,与把牛车赶到路边跳下来的村长一起观望。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杆狰狞威严的蚩尤大纛从烟尘中招展出来,一抹金灿灿的光辉射入眼帘,那是阳光下盔甲在反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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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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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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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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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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