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寒门首辅>第五百二十五章 无所不用其极
  张太后的神情一滞,嘴角微微抽搐,直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她竟然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陌生。这可是她的儿子啊,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为什么他的性格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难道是从照儿接触了这谢慎开始?

  不知为何,张太后总觉得这个谢慎有些异于常人。不是指的他的学识文章方面,而是他的为人处世,是那么的锋芒毕露,即便面对皇亲国戚也丝毫不予相让。

  照儿难道就是欣赏的他这点?

  若真是这般,便不难解释照儿在决断上越来越果敢了。

  “母后若没有别的事情,儿臣还有奏疏要批阅。”

  朱厚照显然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索性找了个由头抽身。

  张太后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也不再劝,只点了点头道:“国事要紧。”

  朱厚照离开了大殿,张永苦笑道:“皇爷这是何必呢,侯爷想必也是无心之过。”

  朱厚照闻言大怒道:“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朕怎么处置寿宁侯你一个奴婢也敢置喙了?”

  吓得张永噤声不言,良久朱厚照才是吐出一口气道:“这件事你要是敢走漏半点风声,别怪朕心狠手辣。”

  “奴婢晓得,奴婢会管严这张嘴的。”

  “好了,朕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叫谷大用过来。”

  张永虽然心中发苦可也不敢违抗君命,只得极不情愿的去叫谷大用了。

  ......

  ......

  回到寿宁侯府,张鹤龄便直接病倒了。

  这次寿宁侯可不是装病,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难以接受,急火攻心之下病倒也不稀奇。

  他的十几房妻子见状哭的哭,叫的叫一副天塌下来的架势。

  在她们的印象中,自家老爷可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失态的时候,难道老爷真的要完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寿宁侯的事情她们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但她们起初只是把这作为笑谈看的,不曾想竟然是真的!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一个个争着抢着嫁到寿宁侯府是为了享受富贵荣华的,可不是跟着张鹤龄遭罪的。

  现在倒好,眼瞅着富贵清闲的日子没享受几天,就要跟着张鹤龄倒霉,她们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十几名妾室围在张鹤龄的床头你一言我一语,竟然生生把寿宁侯给吵醒了,直是让人哭笑不得。

  张鹤龄恍惚之间只见一堆人影在他眼前乱晃,定睛一看全是自己的婆娘。

  “呀,老爷醒了,老爷醒了。”

  “老爷您怎样啊,是不是真像传言的那样,陛下要来搞我们张家了?”

  “真要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啊,那可是皇帝陛下,老爷再厉害能有陛下厉害?”

  “谁说不是呢,咦老爷你不是傻了吧,你倒是说句话啊。”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张鹤龄发出一阵狂吼,吓得那十几房妾室呆若木鸡,不发一言。

  “老子的事不用你们管,都给老子滚出去。”

  张鹤龄连推带拽终于把十几房黏人的妾室推了出去。

  他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回了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都说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但在有些事情上她们的见识却未必有多么短浅。

  女人的危机意识天生就比男人要强烈,故而在面临大的危险威胁时,往往是女人先做出反应。

  难道真如她们猜测的那样,他张鹤龄完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他那个皇帝外甥对姓谢的听之任之,如果真的让西厂去彻查,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如今摆在张鹤龄面前的无外乎两个选择。其一,是主动服软求一个宽大处理。

  但以张鹤龄的性格显然不会选择这一条。

  其二,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和谢慎鱼死网破。

  真要是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张鹤龄不介意和谢慎搏命。你不想让我好活,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来人啊,去请建昌侯来。”

  思索再三,张鹤龄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和弟弟一起商议。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唯有血亲兄弟才最值得信任。

  建昌侯张延龄是张鹤龄的亲弟弟,原本封爵是建昌伯,弘治十六年晋封为建昌侯,其作为外戚与张鹤龄一样贵不可言。

  但张延龄这几年不知道是为何为人低调了许多,连张鹤龄这个做哥哥的都有些不适应。

  原本他们兄弟二人一起被御史言官弹劾,他还有一个可以分散火力的,现在可倒好,成了他一个人不是东西,弟弟躲得远远地,生怕沾了腥。

  但在这件事情上,张鹤龄却绝不会允许弟弟装糊涂。

  他们兄弟二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他要是完了,张延龄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管家领命前去建昌候府上,不多时的工夫,张延龄便带着一干随从来到兄长府上商议大事。

  张延龄也知道兄长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要是皇帝想搞,分分钟就可以搞死他们。

  故而一见到兄长,张延龄便忧心忡忡的道:“大哥,你好糊涂啊。那谢慎是什么人?他可不仅仅是帝师,还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他与陛下是亦师亦友啊。大哥你跟谁过不去都可以,就是不能和他过意不去啊。”

  张鹤龄叫弟弟来是为他分忧,一同商议大事的。可谁知弟弟一来倒先数落起他的不是了。这让张鹤龄十分愠怒。

  “好啊,连你也看不惯我了?”

  “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张延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虽然觉得不值,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好在这件事陛下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是大哥去给陛下主动服个软,未必没有转机。”

  “你也说陛下都听谢慎的,你觉得我去认个错就能免罪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姐姐一起去见得陛下,可陛下却没有任何表态,径直把我打发了回来。难道我现在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张鹤龄一通说下来,只觉得胸中憋闷淡了不少。

  张延龄却是心中一沉,真要是这样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几分。

  ......

  ......

  “大哥决定怎么做?”

  张延龄眉头紧锁的望着自己的兄长,语调中满是绝望。

  在他看来,大哥或者说张家的处境很危险,即便有太后撑场子,依然有可能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wWW.ΧìǔΜЬ.CǒΜ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外戚,在文官的眼中本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在与谢慎的正面冲突中几乎所有文官都会一边倒的支持谢慎。

  尤其是在得知寿宁侯暗中勾结东厂、锦衣卫,合谋礼部右侍郎何贤构陷这位根正苗红的文华殿大学士时。

  “事到如今,都是那姓谢的逼我的!”

  张鹤龄心下一狠,单掌化作手刀在脖子上抹了一抹道:“便找人做了这厮,一了百了!”

  张延龄闻言直是大骇,劝阻道:“万万不可啊。现在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大哥这么做不是摆明了告诉那姓谢的要鱼死网破吗?”

  “没到那个地步?”

  对于弟弟的判断,张鹤龄直是嗤之以鼻。

  “我的好弟弟啊,大哥我也希望事情没到那个地步。不过这只是咱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实话告诉你吧,便是大哥我主动服软,那个姓谢的也不会接受。”

  “不会吧?”

  张延龄怯怯的看着大哥,试探着问道:“此人在朝中的风评一向不错,做的出那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文官爱惜羽毛是世人皆知的,尤其是谢慎这种翰林出身的词臣,更是如此。

  “风评?我的好弟弟,你也信那些。”

  张鹤龄嘿然道:“风评是风评,那些文官真狠起来绝不在我们这些外戚之下。他现在手中攥着证据,怎么可能主动收手?”

  张延龄不做声了。是啊,换做他是谢慎估计也不会主动退让,毕竟大哥对谢慎的侵犯实在是太多了,这次又是联合厂卫、廷臣对其进行构陷,端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希冀他大发菩萨仁心?

  “可是我觉得,大哥这么做太冒险了。”

  良久,张延龄还是叹息一声道。

  “这不叫冒险,这叫绝处求生!若我不去搏则必输无疑,拼了还有一线生机。”

  张鹤龄此刻已经动了杀机,哪里是张延龄几句劝能劝住的。

  “大哥我只要你一句话,愿不愿意为大哥分忧?”

  “我......”

  张延龄吞吐难言,这他娘的算什么?你惹了祸就要我跟着你一起杀人吗?杀的还是内阁大学士......

  “你若是不愿意,大哥我也不勉强,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弟弟好了。”

  对张延龄支吾的态度张鹤龄十分不满,他大手一挥便要和张延龄断绝关系。

  张延龄有些急了,好好的怎么就来这么一出。

  “大哥你说的哪里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兄弟二人还分你我彼此吗?”

  张延龄被逼的没了法子,只得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下来。

  “好,大哥我没白疼你!”

  张鹤龄闻言大喜,示意弟弟靠近一些。

  张延龄凑身过来,张鹤龄便压低声音道:“眼下那姓谢的自以为胜券在握,自然会放松警惕。我们便叫人潜入他的府邸,一刀结果了他,这样便永绝后患了。”

  “就这样?”

  张延龄还以为兄长有了什么万全之计,得知就是这么个不着四六的办法,直是愕然。

  “不然呢?”

  张鹤龄皱眉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大哥,那谢慎毕竟是内阁大学士,府中护卫可不少,直接叫人潜入他府邸行刺,能得手吗?”

  张延龄的意思很明确,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出刺客行刺谢慎就必须保证得一击致命,绝不能让谢慎抓住把柄,不然张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那姓谢的自以为我不敢对他动手,这种时候发力他一下反应不过来的。”

  张鹤龄搓了搓手掌道:“不过若是谷大用派出西厂的番子护卫那姓谢的周全,还确实有些不好办。”

  “所以,为兄的意思是你来吸引西厂的注意力。”

  “啊?”

  张延龄显然不太能跟的上兄长的思路,直是有些懵了。

  “在这种时候,谢慎最防备的除了为兄便是你了。只要你能够吸引那二人的注意,将西厂番子牵扯住,为兄豢养的死士便能确保一击得手。”

  仇恨这种东西一旦生成就很难短时间压下去,张鹤龄如今已经彻底红了眼。

  “恩,但凭兄长吩咐。”

  张延龄着实很无奈。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照着张鹤龄的吩咐去做。

  老实讲他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之辈,无非是因为谢慎强势想要避一避风头。

  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既然大哥已经下定决心,那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

  ......

  “小阁老,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谷大用冲谢慎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

  “咱家侍奉皇爷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过皇爷对太后说过不字。这一次,怕是太后都救不了寿宁侯了。”

  谢慎呷了一口茶,淡淡道:“其实也说不上是料事如神,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谷公公你想,陛下平日里对张家兄弟如何?”

  “自然是恩宠有加。”

  “张家兄弟是怎么报答陛下的?”

  “为恶京师,鱼肉百姓。”

  谷大用一字一顿道。

  “这就是了。陛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张家兄弟恩宠有加。可张家兄弟非但不思报恩,还以外戚的身份作为倚仗,做足了坏事。他们做坏事不要紧,背负骂名的可是陛下。受到欺负的百姓们只会说是皇帝陛下管束外戚不利,他们才会吃苦头。”

  谷大用频频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嘿,所以说张家兄弟平日里已经把陛下的信任辜负的一干二净。这一次不过是陛下的怒意爆发了。”

  谢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说到底,这还是要看天子的意思。

  朱厚照对这两位舅舅着实亲和不起来,他老人家为两人背的黑锅可不少,这个帐他一直记在心头,也是时候一并还了。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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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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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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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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