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道事情和你们无关你们自然可以说风凉话。他如果不按照苗太监的话去做,很可能被东厂的人弄死。
东厂的那帮阉人要想弄死一个锦衣卫千户就像弄死一条狗一样简单。孙传十分确信吴指挥使不会为了他与东厂发生任何冲突。再说,东厂做事向来谨慎,定不会留下证据让人拿捏。
“诸位的好意孙某心领了。不过这件事孙某还是得去做。”
话不投机半句多,孙传不想再和这帮家伙废话索性迈步出了锦衣卫官署。
......
......
小时雍坊,谢宅。
一个赤着上身,背着荆条的男子跪在谢宅外大声哭诉道:“小阁老,下官知错了。下官实在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去违拗您的意思啊。”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掌嘴,可怜他那肿的如猪头一般的脑袋此刻又经历了一番摧残,真的不成人样了。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还请小阁老发发善心,跟李阁老放下官一马吧。”
他说的悲怆,配合着哭声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演技爆表了。
路过谢宅的不少百姓都驻足下来看起了热闹。
“这算什么来着?负荆请罪吗?”
“听说这个人还是个大官呢。就是因为和上官的意见不合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官场真是个险恶之地啊,得罪了上官就这么惨。”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得罪的就是这位小谢大人,这位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啊。”
“啧啧......”
聚集在谢府外的百姓越来越多,何贤也哭的越来越来劲,真的是拿生命在表演的节奏。
便在他哭的惨烈之时,忽然从谢府侧门方向冲出几十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来。
那些锦衣卫冲到何侍郎身边不由得分说的便对他拳打脚踢。
那何贤心中暗骂这帮贱人怎么下手这么重,这他娘的是使出全力真打啊。但他又不能说什么,因为无数百姓都在看着,要是他现在发作之前的铺垫可就废了。
不得不说锦衣卫揍人确实很有一套。
他们专挑打不死人的地方下手,可怜何侍郎的尊臀成了最大的受害者,被一通乱踢此刻定已青肿不堪。
“哎呦,哎呦。”
这下何贤不是演戏,而是真的痛出了声。
这帮家伙下手也太他娘的重了吧,何侍郎不敢反抗只得抱起脑袋缩作一团。
锦衣卫们不知道打了多久,这才停了下来。
他们拖起何贤就要往外走,却遇到了迎面而来巡查的东厂番子。
“慢着!”
那为首的一名东厂掌班冷笑道:“刘百户,你们这是做什么。何侍郎犯了什么罪要被你们这般侮辱?”
“犯了什么罪?锦衣卫什么时候要向东厂奏禀了?”
刘百户难得的硬气了一回,挺直腰杆道。
反正孙千户是这么跟他吩咐的,真出了事情有孙千户顶着,他正好借此机会出一口被东厂压制的恶气。
“哈哈,那便是你们随便拿人的理由了吗?”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东厂的人从来没有怕过事!”
双方你来我往,吐沫星子四溅,端是飚演技飚到了极致。
见戏演的差不多了,刘百户冷哼一声道:“尔等竟敢阻碍锦衣卫执行公务,既如此某便不客气了。”
说完一挥手,锦衣卫校尉们便把东厂番子围在了当中。
此番锦衣卫有几十人,而东厂只有十几人,实力对比过于悬殊。
锦衣卫校尉们平日里被东厂的人压了一头,早对这帮贱种恨的牙痒,此番拳打脚踢将心头邪火全部发了出来。
“干死你们这帮贱种!”
“叫你在锦衣卫面前耀武扬威!”
“去死吧!”
他们打的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东厂番子的痛呼求饶。
刘百户洋洋得意的欣赏着,良久才喊停。
“我们走!”
刘百户大手一挥,一众锦衣卫便压着半死的侍郎何贤扬长而去。
......
......
东厂内堂。
“苗公,他们锦衣卫是在借机报复,假戏真做啊!”
被打成猪头的掌班抱着东厂二当家苗太监的大腿哭诉道。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像个泪人。
苗太监听得心烦,踢了那掌班一脚道:“你他娘的别哭了行不,不就是挨了一顿打吗?之前早就给你说过,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掌班委屈道:“之前苗公说锦衣卫的人只会做做样子,谁知他们竟然下死手。苗公您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啊。”
“没出息的东西!”
苗太监咒骂了一句,起身朝屋外走去。
看那掌班的样子,确实是被打的很惨,这回等于是吃了个哑巴亏,叫锦衣卫爽了一次。
好啊孙传,你有种!
这件事苗太监自然不会出面,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今后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把场子找回来。
“何侍郎怎么样了?”
跟出来的掌班哭诉道:“何侍郎也被打的很惨啊。那帮锦衣卫真是一帮恶鬼。属下就不明白了。他们锦衣卫对咱东厂有怨气,借机下狠手报复,这还能说的通。可何侍郎跟他们又没有仇怨。他们不过是演演戏,有必要对何侍郎下狠手吗?”
“你个蠢货,若不把何贤打的惨些,接下来我们还怎么做文章。你可知道那谢慎圣宠隆到什么地步?便是这般,都不一定能搬倒他。”
“那,那属下这顿打不就是白挨了?”
“区区一顿打,就在这里哭爹喊娘,是不是男人!”
那掌班下意识的往下身摸了摸,委屈的看向苗太监,心道我真的不是男人啊......
总的来说这件事情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接下来就要看厂公和寿宁侯的了。
“你下去吧,这些时日和被打的弟兄们暂且不必当值了。”
“属下遵命。”
虽然心里委屈,但掌班也知道为了大局苗太监不可能替他出头了。不过他也捞到些假期,稍稍可以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
......
流言在京师的传播速度绝对让人瞠目结舌。
没过多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礼部右侍郎何贤何大人在小阁老谢慎府门前负荆请罪,却被如恶鬼办的锦衣卫校尉冲出来给打了。
之后东厂的番子路过,想要路见不平一声吼,结果吼是吼了却没有屁用,锦衣卫完全无视东厂的人,还顺带着把‘仗义执言’的东厂领班给揍了一顿。
锦衣卫打了人,带着半死的侍郎大人扬长而去,完全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有本事你搞死我的样子,直是让闻者愤慨!
在小阁老府邸前这一亩三分地,厂卫轮番上阵,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是谁指使的?你懂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鄙视何侍郎的人都黑转路人,原来观望的则都站在了何侍郎一边。
苦肉计确实是博得同情的不二法门。
当然也有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不过很快就淹没在声讨谢慎的浪潮之中。
六部、诸寺监、通政使司、都察院都有人上表,请求正德皇帝为何侍郎做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朱厚照也有些惊讶。他当然不信是谢慎叫人打的何贤,但这不是关键。
在这件事上,几乎所有人都选择相信何贤说的,舆论已经一边倒了。
他可以压下一本,十本奏疏,但能够压下几百本吗?
当然还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上书的臣子一并廷杖以立威,但根据朱厚照的经验这一招不一定有用,还可能激发臣子的反抗情绪,引发更多的人抗议。
这帮文官都是贱骨头,仿佛被廷杖可以增加他们的知名度一样,一个个抢着被打屁股。
朱厚照无奈,只得先下令锦衣卫放了何贤,并赐下补品,派御医前去给何贤诊治。
他本以为这样可以暂时安抚住愤怒的群臣,谁曾想他们反而以为天子是想包庇谢慎,以此作敷衍,愤而聚集在豹房外长跪不起。
参与长跪请愿的臣子有两百零九人,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虽然朱厚照并不怕臣子相逼,但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要想不声不响的揭过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他派人将谢慎宣来豹房,打算亲自询问一番事情的经过。
对于何贤被打的事情谢慎自然有所耳闻,只是他想不到同僚们会把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三人成虎,让人不得不忧心啊。
天子宣他到豹房时,谢慎一切都明白了,看来朱厚照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谢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何贤演技实在是可以的。
至于东厂和锦衣卫也配合的不错,端是把剧情推到了高潮。
只能说大明朝已经烂到骨头里了,谁要是想改变腐朽的旧制,触碰了这些公卿的利益,就会被他们一拥而上撕得粉碎。
很不幸,谢慎现在就面临这样的状况。
东厂提督马永成平日里和谢慎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至于锦衣卫指挥使吴昀更是和谢慎没什么交情。故而厂卫出手谢慎并不觉得有何奇怪。只不过能够指使的动厂卫的人实在不多,谢慎已经基本能够确定一个小范围名单了。
来到豹房后,他先对朱厚照深施一礼,继而恭敬的束手而立,听候天子吩咐。
朱厚照心中咯噔响了一声。今日先生的模样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仿佛在刻意与他疏远似的。
“朕今日请先生来,是为了何侍郎被打一事。”
朱厚照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生硬,但似乎效果并不太好。
“陛下也认为这件事是臣指使锦衣卫做的?”
谢慎面色十分平静,看不出一丝喜怒。
“朕自然不相信先生会做这样的事!”
朱厚照大手一挥,沉然说道。他明白此时此刻他的态度至关重要,故而当先就给谢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琇書網
“臣谢陛下。”
谢慎由衷的冲朱厚照施了一礼。
在他看来,改革肯定是会有阵痛的。他个人遭到多大的敌视、构陷他都能忍,但他忍受不了天子也轻信这些人。
朱厚照没有让他失望,谢慎也自然会倾尽全力的把改革推行下去。
“吴昀的性子朕是知道的,这件事他不大可能知情,多半是底下的人做的。不过东厂便不好说了。”
朱厚照眉头蹙起,眼神中满是疑惑。
“马永成这奴婢心思活络的很,若是有人授意他一番,未必做不出来这等事。”
“陛下也觉得东厂和锦衣卫是在联手做戏?”
谢慎激动的说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朱厚照摊开双手道:“朕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牟斌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锦衣卫还有几分和东厂抗衡的心气。可现在是吴昀在做指挥使。他的性子便是温吞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怎么可能主动去招惹东厂的人。这件事太不合常理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双方事先已经通过了气,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朱厚照能够看透这些,谢慎自然是很欣慰的。
这样一来许多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那么陛下觉得此事是谁在背后布局呢?”
谢慎眼中闪出灼灼光彩,他十分期待天子做出正确的判断。
“首先肯定不是吴昀的主意。他的性子便不是挑事的。”
朱厚照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思忖着。
“马永成这奴婢倒是可能会去做,不过也不可能是他主动发难,毕竟先生和他没什么大的仇怨。”
“不过倒也未必。朕担心是马永成和谷大用之间有嫌隙,导致他想通过踩先生来向谷大用示威。”
朱厚照眉毛一挑,立刻便改了口。
这下便有些尴尬了,谢慎不好接话啊。
他和谷大用之间的关系确实不一般,朱厚照不傻自然看在眼里。外臣和内监结交对于皇帝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情,朱厚照对此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有说破,自然是对谢慎绝对信任。
朱厚照对于东厂和西厂之间的争斗乐见其成,对于上位者来说,下属如果都没有私心、私欲那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因为马永成获得的利益实在太少。”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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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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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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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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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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