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显然看出了谢慎的不悦,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不是难得出一次京师嘛,自然得玩痛快了再回去。朕可不像先生,整日被那帮文官盯得死死的,太不痛快了。”
谢慎一脸悲愤的看着朱厚照,心道说的好像我一直在玩似的。
自己想耍就不要拉着别人一起下水啊。
“陛下,苏杭的名胜都让您玩遍了......”
“先生的意思是,往扬州去?”
朱厚照眼中放光,欣喜的问道。
谢慎:“......”
谢慎不说话,朱厚照以为是默认了,遂大手一挥道:“好,朕即刻下旨,启程扬州!”
好你个大头鬼啊!
“陛下出来的日子已经够长了,不如早日回京吧。这劳逸结合才是正途,陛下难道不觉得玩的久了也会感觉很累吗?”
劳逸结合?
朱厚照愣了一愣,这难道又是先生发明出来的词语?
“咳咳,先生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朕这次回去了,下次再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朱厚照直勾勾的盯着谢慎,让他觉得自己不被信任!
“陛下,若是明年陛下还想南巡,臣一定会力排众议,为陛下争取!”
无奈之下,谢慎只得给朱厚照做起保来。
朱厚照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直是大喜。
“有先生这句话朕便放心了。哈哈哈,好那再玩几日朕便返京。反正还有几个月就是新年了。”
谢慎:“......”
不得不说朱厚照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从苏州到京师,一路上要是玩玩停停两个月也不算长,等到了京师没一两个月就过年了。
方才他似乎答应的是新年陪着朱厚照继续出来玩?
咳,常年打雁被雁啄了眼,谢慎觉得很受伤......
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慎已经说出去的话自然不能反悔,只幽怨的看着朱厚照以此表示不满。
朱厚照权当没看见,乐呵呵的将几枚干果塞到嘴里大口嚼着,嗯,嘎嘣脆。
......
......
半月以后,朱厚照正式起驾返京。苏州知府自然是最高兴的,送走了天子他一直悬着的心便可以放心了。不然有皇帝在,放个屁都能拘着生怕惊了圣驾......
正如谢慎所料,从苏州返回京师的一路上,朱厚照也没闲着,走走停停十分畅快的游玩。
若不是快到了张太后的寿辰,谢慎相信朱厚照还会再耽误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点上,绝不能相信大明皇帝陛下的节操!
谢慎留下了裴千户主持征兵事宜,对此他还是放心的。建立新军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做到的,需要的是持续的招募,训练,战斗。这三个环节缺一不可。
没有个三五年还真不一定能训练出一只比边军犀利的新军来。
至于唐伯虎,自然把自己锁在桃花庵中整日与时文四书作伴,痛并快乐着。
谢慎相信以唐伯虎的实力,明年的恩科一定能够高中。
届时唐伯虎到了京师,一定要好好向他请教一下春宫......呃是《春秋》文章是如何作的。
虽然朱厚照有意拖延,但迟早还是得返京的。
当御船停靠在张家湾码头时,文武百官,内侍锦衣卫早已齐齐列队跪拜。从船上望下去,这个场面还真是有些壮观。
当然,同在船上的谢慎似乎赚了个便宜.....
朱厚照却不怎么高兴,撇着嘴向谢慎抱怨道:“先生笑什么,朕看到这帮文官的脸就笑不出来。”
“陛下不妨把他们都想象成空气。”
谢慎循循善诱道。
“呃,先生的这个说法确实可以试试。”
朱厚照心道不愧是状元啊,说出的话都那么有道理。
天子整理了一番仪容,在一众宦官的簇拥下下了龙船,阔步走去,完全不去看跪倒在两侧的文武官员,好似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天子不说话,这些跪倒在侧的官员自然不敢抬头。
胆小一些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出,面颊涨得通红,汗水顺着后背淌下来,在秋冬之交还是有些阴冷。
没走多远,朱厚照便上了给他准备好的御辇。此刻谢慎便不能继续伴架了,在江南时他可以和朱厚照同出同入,因为那里礼法不如京师森严。
要是在京师他还敢坐在朱厚照的御辇上,言官们的吐沫星子一定会把他喷死。
这帮家伙最喜欢站在道义制高点上开喷。
仿佛只有他们做的是对的,别人哪怕举止稍有不妥便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对这帮讨人恶心的圣母,谢慎的不二法门便是躲!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回到谢家内宅,芊芊,水芸,二丫一并迎了出来。
谢慎心中一暖,家的感觉还真是无法替代啊。
“旭儿呢?”
谢慎环顾一番不见谢旭,颇是有些疑惑。小家伙和他最是亲,平日里得知他回来早就凑过来了。
“瞧夫君这心眼偏的,就知道旭儿旭儿,妾身在夫君眼中就没有哪怕一点分量吗?”
“呃,娘子说笑了,为夫只是不见旭儿有些担心罢了。”琇書網
谢慎无奈道。
“旭儿去读书了,王先生现在天天教他承题破题,还经常夸咱家旭儿学业精进了呢。”
谢慎自然很高兴。说实在的,他很担心旭儿被腐儒教成了榆木疙瘩,有王守仁这样的心学大师教习,应该不会被带偏。
“为夫也累了,先去歇一歇。”
“嗯。”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此刻芊芊十分想和夫君待在一起,但她也知道应该让夫君先好好休息一下。
“对了夫君,王先生那里要不要去说一声?”
芊芊突然叫住谢慎道。
谢慎点了点头道:“自然,丕贤弟那是也去说一声,我们兄弟几人许久没有好好聚过了。”
他随正德皇帝北巡,南巡一路走来,只觉得疲惫不堪,是时候停下来好好放空休息一下了。
......
......
谢慎睡醒后已经是深夜,他起身走到院子里散步,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直是感慨不已。
来到大明朝已经十几年了,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融入了大明的生活,这种感觉很美妙,与后世的快节奏完全不同。
虽然大明没有电脑电视,以及谢慎最爱的足球赛事,但却让他找到了许多失去的东西。
那种兄友弟恭,那种举案齐眉可不是后世能感受到的。
如果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穿越。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便在谢慎思绪万千之时,突然有人唱起了生日歌。
谢慎抬头去看,只见王守仁,王守文,谢丕,芊芊,谢旭,水芸,二丫一齐站在月门,为他唱着生日歌。
生日歌自然是谢慎之前教给他们的。
他已经不止一次的为这些亲友唱过,但现在从他们口中听到谢慎还是觉得感动不已。
“谢谢,谢谢大家。”
谢慎眼眶一红,欣慰的说道。
“哈哈,四明你也太一心为公了,竟然连生日都忘了。”
王守仁笑着捋着胡须,言语中满是关爱。
谢慎真的是太忙了,虽然陪着正德南巡,但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游玩,一直在为了各种事情筹划。
光是一件宁王谋反的事情便让他焦头烂额,哪里还能记得生日是哪天。
“守仁兄你怕是早就知道我回来了吧?”
谢慎摊了摊手道:“只是一直不说,想给我个惊喜?”
“哈哈,知我者四明也。”王守仁感慨道:“自从各自为官后,你我兄弟间相聚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便借着四明生日的机会好好聚一番。”
王守文也接道:“大兄说的对,四明你现在可是大明第一重臣,将来要接班李阁老的,恐怕以后会更忙。不过有一点咱们得提前说好,以后一个月怎么也得聚上一次。”
“还记得咱们当初成立诗社的时候,四明常对我说真正的兄弟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四明放心好了,便是天下人都负你,我们也会站在你这边。”
谢丕亦和声道。
“谢谢大家......”
谢慎有些哽咽的说道。他入阁之后确实忽视了这些温情的东西,好在现在找补还不算晚。
“爹爹,先生一直夸旭儿的学问精进了呢,旭儿也要像爹爹那样考个状元!”
“旭儿乖。”
谢慎宠溺的拍了拍谢旭的脑袋,和声道:“旭儿一定可以的。不过爹爹对你还有个要求,那就是一定不能累着自己。”
以谢家现在的家境,谢旭便是混吃等死都没有任何的问题。谢慎其实是不太希望儿子跟他一样投身官场的。
官场之中有太多泥污阴暗的东西,他真怕纯真善良的儿子在接触了这些东西后会改变本心。
“那可不行!我这大侄子怎么能比他爹差,四明是大五元,大侄子得多一元,连中六元才行!”
王守文冲谢慎瞪了瞪眼道。
“你啊......”
谢慎还能说什么,他在这件事上还是很无奈的。
大明朝的内阁大学士,子孙都被言官们盯得死死的。他们只要在科举上获得了较好的成绩,言官们便会捕风捉影往这些大学士身上泼脏水。
搞得很多大学士不敢让儿子参加科举,或者不敢让儿子考得太好。
没办法,御史言官们有风闻行事的特权,这帮家伙就像疯狗一样,认准了你就会狠狠咬下去绝不轻易松口。
避嫌也是没有办法的,官声实在太重要了。孩子的名声若是臭了,即便拿了个状元也很难在官场中立足。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最大的例外就是张居正。
张江陵为了证明老子英雄儿好汉也是拼了,他的儿子不是状元就是榜眼,最次也得馆选到庶吉士。
张居正在时那些言官还忌惮一些,并没有怎么为难张家公子团,但张居正一死这张家公子团也全部跟着倒霉栽跟头。
虽然其中万历皇帝报复的因素更大一些,但不得不说也有那些痛恨张居正跋扈文官们的推波助澜。
所以,有时做人还是不能太高调,容易被人搞事情啊。
“不说这些了,酒宴都已经摆好了,快去一起给四明庆生吧。”
王守仁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算是化解了尴尬。
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来提。
“对,别把正事给忘了。”
谢丕亦是附和道。
众人簇拥着谢慎有说有笑的来到前院,围着桌子坐定。自有婢女上前为众人倒好美酒。
作为在座之中最年长者,王守仁当仁不让的替所有人向谢慎发表了生日祝贺。
一番仪式后便是大快朵颐的时刻了。
这种亲朋好友之间的小聚要比官场应酬温情的多,谢慎微微眯起眼睛,任由凉风吹过发梢、面颊,享受难得的时光。
“先生过生日怎么能少了朕。”
朱厚照不知什么时候在锦衣卫的簇拥下走到院子里。
这倒也不能怪门官管家失职,天子驾到谁敢拦着?
谢慎连忙起身相迎,一应亲朋也纷纷起身。
朱厚照摆了摆手道:“诸位卿家不必多礼。朕只是来给先生祝寿的。”
说完张永便端着一个锦盒走到谢慎面前,恭敬道:“小阁老,这是陛下赏赐您的。”
谢慎接过锦盒交给了管家,这种时候打开看实在太不礼貌了。
天子来了,自然坐到了上首。朱厚照不拘小节,示意众人入席。
可是众人却是心头压了石块一般浑身的不自在。
能够简在帝心,一直让皇帝记着生日,谢慎无疑是很荣耀的,不过还得上道才是。
酒宴的氛围很愉悦,酒足饭饱后朱厚照起驾回宫。众人把圣驾迎出谢宅这才便重新返回院中。
“陛下这一来,可打乱咱的计划了。”
王守文蹙眉道。
“就你话多!”
王守仁瞪了弟弟一眼,吓得王守文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
谢慎却是欣慰不已,这个生日一过他便是三十岁了。
男人三十而立,这当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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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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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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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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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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