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还有半年的时间,应该是足够了。
便在这个时候谢慎主动找到他,说要在沧浪亭举办一个诗会,希望他能够参加负责组织诗会。
对此,唐寅自然是不好拒绝的。
虽然他现在一心在举业上,在为了明年的恩科温书冲刺,不想浪费太多的精力在其他事情上。
但吃水不忘挖井人,若没有谢慎,他如何能够恢复举人身份参加恩科?
如今谢慎不过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他要是拒绝了,岂不是过河拆桥?
所以唐伯虎几乎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今日一早便来到沧浪亭,布置诗会的一应事宜。
要说谢慎选择唐伯虎来负责诗会还真是很有道理的。
唐伯虎是苏州本地著名的才子,这种诗会参加了不知道多少,经验可谓丰富。
对于诗会的各种环节,唐伯虎了然于心布置起来得心应手。
最重要的是,谢慎现在是朝廷大员,亲自来操持诗会十分不便,有太多官方的意味。而唐伯虎只是一个刚刚恢复功名的举人,并未入仕。
由唐伯虎来组织诗会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唐大才子也确实很卖力气,非但没有偷懒假借他人之手,还事无巨细一概过问。
便说这在园子前相迎参加诗会才子的事情本不该是他做的,但唐伯虎热情似火,将园子里的一应事宜布置好后便兴冲冲的赶来帮忙。
“吴贤弟,快快有请!这次诗会是小阁老亲自办的,你可要好好发挥,夺得魁首啊!”
“陈贤弟,你上次雅集败给吴公子不是不服气吗,这次要好好发挥啊。”
“刘老弟,你别盯着我看啊,愚兄这次是组织诗会的,不会亲自上阵。你们玩的开心啊......”
唐伯虎见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别提有多兴奋了,一一上前打起招呼来。
苏州府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尤其是读书人的圈子总共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彼此之间都十分熟悉。
唐伯虎之前虽然被革去功名不能参加科举但诗会还是可以参加的。
这些诗会他非但会参加,还屡屡夺得魁首,以至于后来只要有唐伯虎参加的诗会众人纷纷把目标锁定在亚魁上,反正头名肯定是唐伯虎没跑。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便在这时,一个身着藏青色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的年轻男子阔步朝沧浪亭走来,一边走着一边摇着扇子,摇头晃脑极有派头。
“冯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唐伯虎面色登时有些难看了。这冯一伦是苏州大豪商冯愠的独子,直是富不可言。但冯公子的才情着实不怎么样,顶多属于粗通文墨那一种。
偏偏这位冯公子没有什么自知之明,总以为自己才情天下第一,苏州的诗会他大多都会毫不犹豫的参加。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冯一伦每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诗会排名垫底自不必说,还会抑郁很久。
不过冯公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只要是他参加的诗会都会拿出一笔钱来给头名做彩头。这样一来,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唐伯虎,每次参加诗会他都能赚一笔外快,委实不亏。
有时唐伯虎也挺佩服自己的脸皮的,不是从妓女那里赚钱就是从诗会之中牟利。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啊,他就是一个被革去功名百无一用的书生,不靠卖弄才情,脸蛋混饭吃那不得活活饿死了吗?
现在他恢复了功名,自然不会再去做这等掉价的事情。
“伯虎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诗会冯某不能来吗?”
冯一伦瞪圆了双眼,言语中满是怒意。
“这倒不是,小阁老说过这诗会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并没有任何限制。”xiumb.com
唐伯虎苦着脸道。
“这不就是了。”
冯一伦嘻嘻笑道:“其实呢,本公子来也不是为了那魁首之名,太俗气了!本公子来是想亲眼看看这小阁老长得是什么样子。”
唐伯虎:“......”
他着实不能理解冯一伦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除了吃喝嫖赌他还会点什么?
小阁老长得如何关冯一伦屁事啊......
“伯虎兄,这次你真的不参加诗会?”
唐伯虎点了点头。
“那就好,老是你得第一也太无趣了,换个新人才有意思嘛。”冯一伦拍了拍唐伯虎的肩膀便往园子里走,唐寅一脸黑线,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诗会地点是在沧浪亭下的水榭,四处尽是苍松翠柏,流水潺潺,锦鲤相拥好不美哉。
最终来参加诗会的有一百一十三人,大都是熟悉面孔,唐伯虎都能叫上名字。
他安排众人入席坐定后,便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朝不远处假山走去。
唐伯虎四下环视后咳嗽了一声道:“小阁老,都按照您的意思办好了。”
谢慎缓步从假山走出,淡淡道:“有劳伯虎兄了。不知此次赴宴的人中可有伯虎兄面生的?”
“有肯定是有的。唐某虽然经常参加苏州的诗会雅集,也不可能认识所有的人。不过面生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十几人。”
其实唐伯虎没好意思说他参加诗会的目的是为了夺魁以获得冯一伦公子的彩头。
这就和他去青楼不是为了姑娘而是为了姑娘的红包一样,委实说不出口啊。
“咳咳,小阁老还是快些去吧,那些才子可都想见您一面呢。”
谢慎摇了摇头道:“不急,现在时候还未到。诗会雅集最重要的就是氛围,我现在去了岂不是平白破坏了氛围。等过些时间,我再过去。”
虽然不知道谢慎是什么意思,唐伯虎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内阁大学士呢,相较之下他最多只是一个跑腿的。
“那唐某先过去照应一二。”
谢慎点了点头道:“自该如此。”
心中却想着这绿萝应该会禁不住诱惑,主动上钩吧?
......
......
文人多相轻,故而诗会雅集这种场合一般都是醋意甚浓。
从这一点上看,读书人和娼妓并没有太多区别。
名,利二字,乃是禁锢众人的枷锁,谁也不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故而当谢慎要在沧浪亭中举办诗会的消息传出后,几乎苏州府所有颇有名望的读书人都蜂拥而至。
那可是天子最重用的小阁老啊,若是能跟他老人家搭上话前程还愁吗?
什么苏州四才子,什么吴中三杰,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呃大比一场。
再加上这沧浪亭本就是宋时古园,那意境是一等一的。
在这等俊秀的园子里比拼诗文绝对是一种享受。
作为诗会的组织和主持者,唐伯虎自然是万千瞩目。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得知这位唐大才子已经被朝廷恢复了举人功名,功劳自然是小阁老的。
这让众人看向唐伯虎的目光更加殷切,这可是小阁老器重的人啊,要想让小阁老赏识自己便得想办法先让唐伯虎满意,唐伯虎满意了在小阁老面前美言几句,他们才有露脸的机会。
“伯虎兄,陈某的这首《登高怀古》作的如何?”
陈啸单手负在身后,眼神中满是得意。
今日他登上园中土山,在沧浪亭中远眺姑苏城,直是美不胜收。他一时兴起作出这首《登高怀古》来,越品越是满意。
唐伯虎沉吟了片刻点评道:“陈兄的这首诗十分大气,远山近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不过......”
陈啸本来十分得意,但听到唐伯虎一声不过后,面色登时黑了起来。
“不过,这首诗太过追求词藻的华丽,有些空洞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某了,哎呦,笑死了。”
众人听到如此诡异放荡的笑声纷纷侧目去看,见此刻捧腹大笑的是冯一伦冯公子,便不再困惑了。
这厮就是个酒囊饭袋,却整日跟在读书人身后厮混,妄图给自己增添名气。这样的纨绔子弟便是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陈啸此刻连杀了冯一伦的心都有了。这厮竟然敢当众如此嘲讽他,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冯一伦,你笑什么?有本事你作出一首更好的啊!”
打蛇打七寸,在陈啸看来冯一伦最大的弱点便是没有才情了。或者说这厮就是一个胸无点墨的草包。
“你说的这些都是屁话。老子干嘛要作诗跟你比?老子是作诗不如你,但不妨碍老子嘲笑你作的诗烂。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老子品鉴诗词的水平你这废物一辈子也赶不上!”
若论起喷人的水平,冯一伦自问是无人能敌的,一个小小的陈啸都敢跟他对喷,简直是自寻死路。
冯公子在姑苏城里那是横着走的人物,什么时候吃过亏?眼下他觉得被陈啸拂了面子,自然要狠狠打对方的脸,把场子找回来。
冯一伦一口一个老子,陈啸简直要气炸了。
他面色铁青,忍无可忍,索性撸起袖子冲上去暴打冯一伦。
冯公子正在骂娘,谁料陈啸的铁拳已经朝他面门砸来。
冯一伦避闪不及,被一记重拳砸中,直是砸弯了鼻子。
陈啸还不解气,一套右勾拳,左勾拳的组合拳打的冯一伦眼冒金星。
陈啸边打边骂道:“就你娘的话多,就你会喊老子?老子让你看看谁才是老子!”
一众士子直接傻了。
冯一伦骂娘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因为他只是个纨绔公子,根本就不能归到读书人的行列。
可陈啸可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大才子啊。平日里看他斯斯文文,满口道德文章,怎么现在一副地痞无赖小流氓的样子,难道他们都被陈啸斯文的外表骗了?
一些士子连忙上去拉陈啸,但陈啸已经打红了眼,如何会收手,又狠狠的踢了冯一伦屁股几脚。
“咳咳,两位切莫因为几句玩笑话伤了和气。”
唐伯虎无奈,只得亲自站出来拉架。
这陈啸也太没有气量了,冯一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吗?犯得着和冯大少爷置气吗。
这样一来倒好,陈啸的斯文形象彻底毁了,而冯一伦冯公子却变成了受害者,还真是够滑稽的。
“打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姓陈的,你他娘的到底是不是男人,有本事别停啊。老子要看看你打死了我,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园子!”
此刻的冯一伦一脸淤青,眼角发乌,鼻子歪着别提多狼狈了。
这更让在场众人同情起他来,这个陈啸实在是太过分了。
难道他没有听说过打人不打脸吗?
陈啸被这一激,作势又要踹,连忙被众人拉住往后扯去。
而在这时,冯一伦却啐出一口痰来,射到了陈啸的脸上。
陈啸脸上被吐了一口痰,直接骂道:“姓冯的小杂种,老子今天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他不知怎的挣脱了众人的拉扯直接朝冯一伦冲去,就在陈啸距离冯一伦不到三步时,却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这一跤他摔得委实很重,关键是气势一下子就没了。
打架打的不就是个气势吗?
陈啸尴尬的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怨毒的看着不远处的冯一伦。
他怎么就摔倒了呢?这也太奇怪了。
其实这倒是不怨陈啸,而是一个人下了黑脚绊他。
这个人就是绿萝。
却说绿萝离开土地庙后便径直来到沧浪亭。
她是女扮男装,通常情况下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但因为她面上污蒙蒙的一片,加上破旧的衣衫做了很好掩护,反倒没有露出破绽。
最重要的是唐伯虎并没有见过绿萝,故而让她混入了园子。
绿萝本想找机会结果了谢慎,但她左等右等谢慎就是不现身。无奈之下她便向左右打听,得知谢慎会在诗会最后出现,她便耐心等着。
谁知两个蠢货因为一首诗大打出手。
要是诗会因为二人斗殴提前结束,绿萝可就失去了行刺的最好机会。她如何能忍,只得伸出一脚解决掉陈啸这个麻烦。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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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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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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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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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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