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巫医告诉他们,六叔伤口溃烂,高烧不退,若挺不过去,怕是要撒手人寰。
镇子上六爷有棪木酒吊命,余生着实料不到,【最后一面】任务竟是见六叔的最后一面。
沉默半晌,余生道:“把六叔送回镇上,有棪木酒吊命,而且郎中擅长治伤,或许有一救。”
两人点头同意,小根道:“就怕挺不过今晚。”
“那我们现在就走。”余生抬头看天,“去楚家把坐骑取出来,若真是匹千里马,回镇上时间足够。”
于是留小根在这儿照看,余生他们赶往楚府。
扬州城有东西,南北两条主道,甚宽,同时并行七八辆马车不成问题。
沿着拥挤的大道穿行时,余生见在东西,南北大道交汇处有一大广场。
广场上人车熙熙攘攘,中央竖着一三四层楼高的石像。
石像刻一女子,倚躺在一块大青石上,正举着酒葫芦饮酒,慵懒的醉意跃然于纸上。
余生好奇道:“这是城主?”
天师点头,“对,石像是班大师偶见城主醉卧花溪后刻下的。”
楚府在南北大道上,朱红色大门,雕梁画栋,华丽非常。
门前仆人着华衣,若是常人穿余生这身衣服,站在他们面前必然羞愧。
天师就有些不自然。
但余生不一样,他大大咧咧站在门前,取出牌子,道:“你家公子让我来的。”
仆人得到了消息,不为难他,径直将他领了进去。
楚府内的布置很雅致,石水,长廊,绿化,百花,甚为赏心悦目。
来到一处幽静但不失舒适的院子,仆人让余生稍等片刻,就去请楚辞了。
余生百无聊赖的走动,见花园里躺着一头小毛驴,在懒懒的晒太阳。
听到动静,小毛驴回头看了余生一眼,又躺下了。
余生道:“有钱人家就是腐败,一头毛驴都享福。”
他上下打量后,啧啧赞道:“莫说,这毛驴养的真壮。”
这头毛驴,黑的地方发亮,白的地方雪白,四肢有力,若耕地应是一头好驴。
很快,楚辞领着周九章出来了。
周九章见余生双手空空,大失所望,听余生着急救人,才勉强原谅他。
听余生着急送人,楚辞也不罗嗦,指着道:“它就是,你牵走吧。”
空气一度安静,唯有毛驴转过来时似笑似嘲的长驴脸。
“你逗我,这是掠影,这是马?”余生指着毛驴,悲愤道。
“我只说是坐骑,可没说是马。”楚辞忙摆手,示意余生别冤枉他。
余生记得明白,楚辞当时说的是“有一匹名贵坐骑”。
“驴是头,马才是匹。”
“驴为什么不能用匹,你不能歧视驴。”
“它是名骑之后,日行千里,城主同款坐骑?”
“对,是它。”楚辞点头,他奇道,“你不知城主以前坐骑是头神驴?”
余生有个梦想,骑最快的马,娶最漂亮的女人,喝最烈的酒,杀最恨的人。
奈何出师未捷马先死了。
“我的马,我的瓷器,我不换了。”余生蹲在地下,准备耍赖。
楚辞道:“你还得救人呢,快走吧。”
余生指着躺地上,晒太阳的懒驴,“等它驮病人回镇上,我能往返扬州城七八回。”
“你不信我?”楚辞无奈,“这样,我牵踏雪陪你去,它若跑的慢,我用踏雪把人送回镇上。”
救人要紧,余生站起来,“好。”
楚辞去牵驴,驴却动也不动,甚至头也不抬。
余生欲哭无泪,这还是一头超级懒驴。
楚辞也不敢打它,只能贴着驴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头驴“哗”的站起来,让楚辞伺候着将鞍挂上后,它把缰绳咬住,“哒哒”走到余生面前。
余生愕然,下意识的接过缰绳,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这驴是急性子,见余生不走,前蹄子一推他,让余生踉跄几步,幸被天师扶住才没跌倒。
“昂,昂。”驴催促余生,走在前面牵着余生向府外走去。
楚辞牵了踏雪,急忙跟上。
回过神的余生问楚辞,“你跟它说了什么?”
楚辞笑而不答,只说余生日后会知道。
“去哪儿接人?”楚辞问。
余生把六叔所在的医舍位置报了。
他们从大门走出去,毛驴停下来,头往背上甩,让余生上背。
余生不曾骑过马,驴就更别提了。
他站在驴左侧台阶上,迟疑后抬起右足,踏入精致的驴镫,脚上使劲,翻身上了驴背。
上驴背后的余生怔住了,因为他看见的是驴屁股。
原来上马骑驴应是左足踏镫,他以右足上镫,正好反了。
楚辞上马后抬头一看,饶是在波澜不惊的性子也哈哈大笑起来。
余生闹了个脸红,正准备下去调转身子时,听驴叫三声,撒足狂奔起来。
“我靠。”余生揪住驴臀,今世已无词汇表达他的惊讶,唯有搬运前世粗口。
他只见身后景色飞速掠入眼帘,又快速远去消失。
楚辞在后面拍马跟着,也追不上它。
在扬州的主道上,车如龙,人如流,尤其作为集市的大广场。
但驴速度不停,迎面狂奔,一头扎了进去。
“驴,驴,它又被放出来了。”摆摊的贩子大喊。
“天杀的,谁把他放出来的,我的芦菔。”
“卖酒的,快收摊,快收摊。”
有人招呼,话音刚落,客栈,酒楼的门板“啪啪”就被关上了。
摆摊的乱,行人,赶车的却不乱,纷纷停下来看这难得的盛景。
今日这景色尤为有趣,只见驴啃着一根芦菔,背上倒坐着一人。
狂奔的驴在人群之中尽管凶险万分,但在腾山挪移间,总能片叶不沾身,不撞到任何东西。
甚至有人故意设小绊子,被驴狠狠的鄙视一眼。
余生应庆幸自己脸朝后,不然他非得被吓出心脏病来。
虽然现在也不差,他紧紧趴在驴背上,任狂风催动他的衣衫,狼狈至极。
落在后面的楚辞就在感叹余生的因祸得福,想起了他只骑一次的经历。
算了,不敢想。ωωω.χΙυΜЬ.Cǒm
楚辞觉着自己一辈子脸在那一刻丢尽了。
巡街的锦衣卫听到慌乱,由一条巷子钻出来,见是这头驴,又忙钻了回去。
“别拦它,不会有事。”老兵劝新兵,“拦住才有事儿,你的月钱非精光不可。”
“这驴忒能喝,听说楚家都快养不起了。”老兵至今心有余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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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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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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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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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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