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绵隔天早上刚到电台,助理小杨就立马找了过来,“姐,台长找你。”
她猜到是江湖手游的事,到了台长办公室,果然见顾云涛坐在那里,满身的浓郁香水,他们台长正堆着一脸的笑和他说话。
韩绵向他点了下头,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台长,您找我有事?”
王彧看了她一眼说:“对,对,你坐。”
顾云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韩绵,对王彧说:“王台,我忽然有点口渴。”
王彧看了眼韩绵,朝她挥了下手。
韩绵出去又进来,往顾云涛面前的桌上放了一杯水。
顾云涛指尖在玻璃杯上敲了敲,并没有要喝的意思:“王台,要不中午喝点酒?”
韩绵抿了下唇:“我们台长才做的支架手术,不能喝酒。”
顾云涛暧昧地看了韩绵一眼问:“那你能喝吗?”
韩绵答得非常干脆:“下午有直播,不能。”
顾云涛见她拒绝,非常不悦,提了衣服站起来:“王台,韩主播有事,手游的事还是改天再谈,现在好多卫视频道都在找我。”
王彧使劲朝韩绵递眼色,她始终没有应。
等顾云涛走了,王彧把玻璃门关起来,朝韩绵发了一大通火,“这个手游排的我们黄金档,现在说走就走,我们损失多少,你知道吗?今年经济不景气,找我们的广告合作都比往年少,顾云涛那里要是断了,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韩绵不卑不亢地说:“我会尽快联系新的合作方。”
王彧来回踱了几步,说:“合同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韩绵:“足够了。”
韩绵的能力非常强,这点王彧当然知道,多少难啃的骨头都啃下来了,他朝她摇了下手,示意她先出去。
韩绵进了办公室,靠进椅子里,长长地舒进一口气。
助理敲门进来,把晚上直播的材料放到她桌上。
“姐,没事吧?”刚刚他们台长的咆哮声非常大,整层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绵摆了下手,说:“把去年合作过的品牌商信息都发给我,还有最近比较火的游戏品牌也都发一份给我。”
助理合上门出去,韩绵立马垂眉开始研究手里的台本。
中午的时候,她只吃了几口饭,又继续研究。
诚如王彧讲的那样,今年经济不景气,那些品牌商都选择去一些收视率不是排在榜首的电台做广告,节约成本。
以前的品牌商从s市电台撤走后,基本都已经有了合作方,现在都没有需求。
市面上所有的大型游戏,韩绵都看了一遍,可以和“江湖”比肩的游戏少之又少。
有一家老牌手游倒是可以谈,韩绵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对方没有拒绝,只是他们对游戏方面的专业度要求非常高。品牌方之前合作过一些电台都不满意,属于可争取的范畴。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韩绵几乎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一点才回家。
秦让无论有多困都会等她,那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今天韩绵到家更晚,墙上的钟已经转到了两点。
秦让站起来,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韩绵笑着说了句好,便仰面倒进沙发里等。
饭菜是秦让早就准备好了,放在厨房里一直温着的,等他端出来,韩绵已经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秦让蹲下来,轻声唤她。
韩绵皱皱眉,拂了他一下,撒娇似的说:“秦让,饭一会儿再吃,先让我睡一会儿……”
在韩绵家的这段时间,秦让亲眼见识到了她可怕的自律性,她是完完全全的职业大女性,像这样小儿女情态还是重逢以来的第一次。
这让他想起当初和韩绵恋爱时候情形,北大的课业很重,她也有通宵看书的时候,那时候她为了多一些时间看书,也会撒娇卖萌。
那么久远的事,秦让现在想起来,依旧能记得每一个细节,小姑娘柔软的手握着他的,摇啊摇,皮肤白白的,灯光之下,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大眼里带着几分讨好……
所有和韩绵在一起的时间,都是非常甜蜜而美好的,她是秦让真正意义上的初恋。
分别的这些年里,他尽量避免去想她,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没有忘记她。
他们早已经不少年少时的模样,可他还爱她,比从前更甚。
秦让垂眉看了她一会儿,略皱了下眉。
这样仰面躺着有点累,时间久了容易落枕,他将胳膊轻轻地探到她脖颈后面,一手拖住她的腿,动作轻柔地将她平放在沙发上,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他起身去收拾了碗筷。
客厅恢复了安静,墙上的时钟在一下一下地走,“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可闻,韩绵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翻的身,被子落了一截在地上,肩膀露在了外面。
“睡觉还挺不老实。”他轻笑着过来,弯腰把那被子捡起来,往上提了提,将她肩膀盖进去。
韩绵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秦让……”很轻的声音,韩绵在梦里喊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韩绵在梦里究竟梦到了什么,但他就是很高兴。
一时,秦让懒得找别的地方睡觉,就这么蜷在她边上,牵了被子的一角合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韩绵起床时,秦让已经去上班了。
家里已经打扫过了,非常整洁,桌上放着一杯热牛奶,底下压着张纸条:“一点前要回家。”韩绵看着那纸条上的字,忽然笑了下,半晌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十二点半保证到家。”
正在接待客户的秦让,忽然收到这么条消息,高兴得眉眼弯弯。
韩绵刚把手机放进包里,就又响了起来——
她家小助理的声音大而紧张,“姐,不好了,双屿的老板忽然又不想和我们台合作了。”
“怎么回事儿?”昨天双屿的合同都已经拟好了,就差今天去签字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顾云涛看我们有合作,从中捣的鬼。”
“别慌,我马上过来。”
韩绵进卫生间,匆匆洗了澡,再出来已经是一身正装。
提了钥匙到门口,她又踢掉鞋子回来把桌上的那杯牛奶喝掉了。
*
车子一路开到电台楼下,王彧冷着一张脸在她办公室门口等她。
她的助理小杨似乎是挨了骂,一脸蔫蔫的,她看韩绵来了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姐。”
顾云涛仿佛是料准了时间给韩绵来的电话,“韩主播,你认清实务了吗?喊秦让来给我道歉,后面的合作,我们继续谈……”
韩绵不等他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这事确实是顾云涛搞出来的。”
王彧皱眉:“韩绵,你到底怎么得罪顾云涛的?”
韩绵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我来负责。”
韩绵拿了资料,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去了双屿的总部。
顾云涛家现在是游戏行业的老大,双屿的很多资源都是顾家给的,所以顾虑比较多。
双屿合作不了,只能寻求别的渠道,只剩二十天时间了。
晚上还有直播,她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又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回到s市。
高强度的直播工作完成后,整个人都有点发虚,胸口闷闷的。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稍微休息之后就会好转。
韩绵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她没有忘记秦让早留给他的纸条,揉了揉眉心起来。
回家再休息,免得他担心。
车子从地库出来后,径直往东走,到小区附近时,胸闷得更加难受。
她敏锐地踩了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后面的意识都混沌了。
秦让从下班开始就在等韩绵,等墙上的时钟过了十二点半,他给韩绵打电话,没有人接。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今晚有点心神不宁。
韩绵是一个特别守时的人,要么不答应,要答应了肯定回来。
已经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还没回来,他越想越担心。秦让连鞋子都没换,一下飞奔出了门。
小区里非常安静,韩绵的车位还空着。
秦让一路跑到小区门口,这个点的车非常难打,他扫了辆单车,一路往电台的方向骑,为了第一时间能碰见她,沿途走的都是反道。
骑了一小段,他就看到韩绵的那辆红车。
在路边停着,里面黑黢黢的。
秦让给她打电话,中控箱上不停地闪烁,他看到她垂头压在方向上。
“韩绵!”秦让隔着车窗喊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一点儿反应。
幸好,后备箱没有上锁,他从那里钻进来解掉了门控。
韩绵已经一点意识都没有了,他赶忙打了急救电话。
小护士不疾不徐地问他情况,忽的被秦让吼了一声,“有没有方法能救她,你快教我!”
接线护士一面让做了登记,一面在电话里讲。
秦让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边上,一把脱了外套,将韩绵抱下来平躺着。
人生第一次,他觉得无知是可以要命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韩绵曾经带他去上过那种急救课,他当时觉得用不到,懒洋洋地睡了一觉。
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他很后悔。
真的很后悔。
他照着护士的说法,有节奏地按压、吹气。
韩绵躺在那里,依旧一动不动。
他可以忍受她漂洋过海,可以忍受她不爱他,却忍受不了她的死亡。
“韩绵!韩绵!你给我醒过来。”秦让几乎疯了一样喊她,桃花眼里尽是猩红。
救护车在十几分钟后到了,韩绵被抬上车。
护士代替他继续对她进行抢救。
抢救室门外,秦让颓唐地瘫坐在地上。
韩绵的命,也是他的命啊。
二十分钟的抢救之后,韩绵终于苏醒过来了,秦让爬起来,猛地往前栽一下,幸好边上的护士反应快扶了他一把。
韩绵躺在那里,戴着氧气面罩,手背上挂着点滴,胸前连着各色线,脸色苍白而灰暗。
他的手颤抖地放在床边,韩绵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下。
秦让别开脸,擦了下眼泪。
韩绵没有多少力气,她费力地握了下他的手,秦让扭头过来看向她,声音有些哽咽:“小韩绵,你知道你刚刚差点……”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氧气面罩箍在脸上,不好讲话,韩绵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
秦让把她的手握住,说:“我刚刚想了很多,你以前骂我的那些话……都是对的……我就是个混球……”
他有些情绪失控,眼泪落了韩绵一手。
韩绵想安慰他,轻轻一动,身上仪器一个接一个地响了起来。
护士提醒他注意让韩绵静养,他才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医生对韩绵进行了系统的检查,她没有任何的基础病,心脏也很健康,会出现心脏骤停,完全是因为劳累过度。
韩绵在icu里待了两天后转去普通病房,秦让请了假,全天陪护。
洗脸、梳头都是秦让在帮她弄。
韩绵的病情好一点了后,手机的又开始了疯狂响铃模式。
电台一姐的病,不是那么好生的。
秦让看她挂了电话又打电话,一下讲大几十分钟,俊眉拧成了麻花,“你现在这样,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
韩绵:“等这件事忙完,我会休个长假,这次是因为我导致云天突然撤走,我不能不管。”
秦让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我家的广告,你们台里接不接?就放你们的黄金段,循环播放,大不了,我给老头打个电话,服个软……”
韩绵打断他,语气平静地说:“秦让,我可以解决的……”
他们家的广告用不着那么长,而且她不想让秦让为了她向任何人去低头。
哪怕那是他爸爸。
韩绵出院第二天,杨助理过来看了一趟,小姑娘把顾云涛里里外外骂了一遍,用词非常犀利,韩绵被她逗得笑个不停。
秦让忽然意识到这个顾云涛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韩绵日以继日工作的加班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顾云涛。
原本韩绵他们这个项目,原本并没有这么难谈,顾云涛是因为他上次的事,在肆意报复。
韩绵是被迫遭殃的那个。
这事儿主要还赖他。
他一时冲动打了顾云涛,害韩绵受苦了。
秦让思考了一会儿,同杨助理说:“你能不能留在这里照顾韩绵一天,我出去一趟有些事。”
韩绵问:“你出去什么事?”
秦让抹了下鼻尖,含糊地回答:“公司里的事,我去一趟就回来。”
韩绵没有多问。
*
秦让出门就给顾云涛打了电话。
顾云涛答应过来见他。
秦让开的韩绵的车,径直去了云天集团。
顾云涛故意拿乔,让秦让在一楼等了整整一下午。
一直到了傍晚,顾云涛才回来,秦让看到他身后跟了六个彪形大汉。
顾云涛摘掉眼镜,咋舌说:“唷,今天太阳是打哪个方向出来的呀?秦少爷主动找上门。”
秦让解掉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从口袋里摸出支烟点上,抿了一口,睨了他一眼,“怎么着,让我等半天是害怕得到处找保安去了?”
“你……”顾云涛伸了手,从上到下点着他说:“丧家之犬四个字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秦让拂开他的手,又抽了两口烟,说:“没空和你扯这些,说吧,韩绵电台的事打算怎么弄?”
顾云涛:“你喊声爷爷,我听听。”
秦让嘴角挂着一抹很冷的笑,“哦?喊完就不难为人小姑娘了?”
顾云涛:“那我得看心情。”
秦让随手丢掉烟,鞋底压上去轻轻一碾,抬头看向他,“行,爷爷。”
顾云涛听到秦让喊爷爷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点震惊的。
秦家多年来,纵横于多个行业,在商界的地位是非常稳固的。
秦家平常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新生产业的,那些所谓的商界活动,秦家几乎从来不参与。
这次为了个电台主播低头,倒是稀奇。
他倒是很想看看他秦让的底线在哪里:“秦少,你喊我一句爷爷就想我把你上次打我的事一笔勾销,这买卖做得也太顺利了。”
秦让挑了眉,垂眉将衬衫的袖扣也解了,“说说,怎么做?”
顾云涛笑:“跪下来,先磕个头,再声情并茂地喊声爷爷。”
秦让舔了下嘴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个恐怕不行,换一个。”
顾云涛:“秦少爷有些不够诚意啊?”
秦让嗤笑一声,把手抄进口袋里说:“这不是诚意不诚意的问题。我虽然不想什么都靠我爸,但秦海连就我这么一个法定继承人。他不论现在怎么对我,老秦家以后都是我接班。秦家以后的生意,顾少爷是打算都不做了?”
不做秦家的生意,显然不太可能。
现在两家的生意往来量是非常大的。
顾云涛皱了下眉说:“那你打算怎么道歉?”
秦让笑了下抬眉,用手指点了点顾云涛身后的那些彪形大汉,“让你打回来,一笔勾销,怎么样?”
顾云涛犹豫了一会儿,秦让刚和他说的那些话,他还记在心里呢。
秦让是老秦家的独苗。
秦让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顾云涛,我这是主动找你打的,我爸现在也管不着我,你有仇报仇,报完秦家和顾家生意照做,你该和人电台合作的合作,成?”
顾云涛:“这韩绵真不是你女朋友?”
秦让:“不是。”
顾云涛:“那你干嘛这么护?”
秦让舔了下牙尖,从鼻子里哼了哼:“我乐意,你管不着,废话那么多,到底打不打?”
顾云涛:“拳脚无眼,万一到时候……”
秦让:“不死不怪。”
顾云涛回头朝那几个人做了个手势,秦让很快被几个人围住架了出去。
秦让从小到大打过很多次架,但丝毫不还手的就这么一次。
坚硬的拳头砸过来,非常疼。
顾云涛一直看着他站不起来,才示意人住了手。
“秦让你算条汉子,咱们的事到今天就结束了,韩绵那里我也不会去找什么麻烦。”
楼道里光线很暗,有风顺着楼梯漫进来,潮湿而阴冷,带着老旧水泥灰土味。
秦让仰面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站起来,挣扎着爬起来。
骨头没有断,只是皮肉伤而已。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靠在灰白水泥墙上,滑了接听。
韩绵的声音真的非常好听,好听到他觉得那些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秦让,你是不是去找顾云涛了?”
秦让笑:“没有的事儿,我找他干什么?”
“他忽然又跑回来说要找我们电台合作。”
“哦,那挺好。”顾云涛这人还算讲话算话。
秦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没力气,而且那端的声音很空旷。
“你在哪儿?”韩绵问。
秦让扶着墙,半天才站起来,笑:“在公司,一会儿就回。”
韩绵:“那我让小杨先回家了。”
“好。”
“秦让……”
“嗯?”
韩绵:“早点回家。”
回家。
他和小韩绵的家。
多么美好的字眼。
想到这里,他嘴角勾了勾。
妈的,他肯定是疯了,竟然觉得被人揍了也挺开心。
身上实在痛,秦让抓着那锈迹斑斑的扶手往上走。
不过两层楼梯,他足足走了五分钟。
到了楼道尽头,细碎的光照进来,傍晚的风里有股难以忽视的花香。
他鼻青脸肿的,沿路看到他的人都投来探究的一瞥,有的交头接耳告诫身边的小朋友离他远点。
秦让想了下,还是找了个地方洗了把脸。
他对着老旧的镜子照了一会儿,操,这些个打人的人肯定是嫉妒他,这么招呼他的俊脸。
这么回去见韩绵,肯定会被她看出来。
韩绵身体才好,他不想让她太担心。
门口有个小理发店,秦让走进去,让那个做头发的人给他化了个妆:“多涂点粉。”
“……”理发小哥抽了抽嘴,觉得自己今天可能遇到变态了。
秦让看脸上的伤,勉强盖住了才走。
*
韩绵开门,见他一脸的粉,也有点惊奇,虽然他们电台的男主持都是化妆的,但像秦让这种“抹墙”式的化妆方法还是比较少见。
秦让很快开口解了她的疑惑:“我们公司有活动,化了妆。”
韩绵点头。
秦让进来,尽量让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尽可能的自然些,但身上太疼,他动得非常慢。
餐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味道很香,那种家的感觉非常强烈。
“晚饭吃了吗?”韩绵问。
秦让笑:“还没,你做的?””
韩绵:“没买菜,点的外卖,介意吗?”
“当然不。”这是他住在这里以来,和韩绵一起按时吃的唯一一次晚饭。
韩绵往他手里递进一双筷子,秦让接过那筷子,试着夹菜,连续好几次都不成功。
操,右手太疼了,完全握不住筷子。
“怎么了?”韩绵很快发现了异样。
秦让咳了一声说:“手有点酸,没事儿,今天搬东西搬的。”
韩绵问:“想吃什么?”
秦让懒洋洋地靠进身后的椅子里,笑得痞气兮兮,“怎么?要喂我啊?”
“可以。”
秦让挑眉,随口说:“牛肉。”
韩绵伸手过来拿他的筷子,被他躲开了:“小韩绵,这是我的筷子,你得用你的筷子喂我。”
“……”这人耍起无赖的样子,她也不是见过。
韩绵犹豫了一瞬,还是夹了块牛肉送到他嘴边。
秦让低估了这牛肉的硬度,脸上的伤因为嚼这块牛肉变得格外痛。
韩绵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问:“很难吃?”
秦让摇了下头,含泪嚼完了咽下去说:“还好。”
韩绵还记得他喜欢吃藕,又夹片藕递过来:“你吃这个吧。”
秦让的俊眉略拧了下。
韩绵:“怎么了?”
“……”他总不能说嚼不动吧,只好低头接了过来。
韩绵眼尖,看到他锁骨那里有一片淤青。
他脸上有点浮粉,耳根的地方也有淤青,下颌上也有伤口。
秦让好不容易吃完,韩绵忽然把手伸过来,说:“把手给我?”
秦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干嘛?”
韩绵不等他回答,伸手将他的手握了过来。
外套的袖子被掀开,秦让已经来不及撤手,胳膊上的淤青已经被她看见了,“这怎么弄的?”
秦让挑了下眉,不以为意地说:“摔的。”
韩绵不信,“你下午去哪儿的?”
秦让:“上班……”
韩绵很快将他另一只袖子也锊了上去。
这只胳膊伤得比较重,秦让没反应过来,禁不住冷嘶了一声。
韩绵起来去了盥洗间,再回来手里拿了卸妆棉和卸妆水。
秦让要起来,被韩绵按进了椅子里,禁不住笑:“小韩绵,要干嘛?”
她抿了下唇线,手里的化妆棉沾了卸妆水轻轻在他脸上擦。
秦让躲不开,只好仰着脸配合她手里的动作。
那些青紫的伤口一点点露出来,触目惊心……
秦让从小到大,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这显然不会摔跤摔的。
秦让知道圆不过去了,摊手说:“好吧,下午和人打了一架。”
她不是第一年认识秦让,真能打架把他伤成这样的,动手的肯定不止一个人,韩绵一瞬想到了顾云涛,“你身上是不是也有伤?”
秦让笑:“没有。”
韩绵眼里已经隐隐有泪光在闪,她站在那里,伸手过来要解他衬衫上的纽扣,被他摁住了:“小韩绵,男人的纽扣不能随便解,解了要负责的。”
韩绵:“我就看一下。”
秦让轻笑:“别看了,没有伤。”
韩绵沉默了一会儿,眼泪骤然落了下来。
秦让,抬手在她眼底抹了一把,“行了,别哭,让你看就是。”
他解了衬衫的扣子,一道道暗红、青紫映入眼帘,整个胸膛只有零星的地方没有伤。
她一下站了起来,“跟我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下。”
秦让握住了她的手,说:“骨头没事,一点轻伤而已。”
她很生气,虽然他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她,“你不要命了吗?当枪匹马地去找顾云涛。”
秦让喉头滚落,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片感动,长手一伸忽的将她拉进怀里抱住。
韩绵还在哭,湿漉漉眼泪落在他的胸膛上。
那简直是落在他心尖上。
秦让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就一次,我保证。”
韩绵还埋在他心口抽噎,秦让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仿佛怀抱中是失而复得的奇珍异宝。
许久,韩绵抬脸说:“你犯不着这样做。”
秦让垂眉,深看进她的眼底,屈了指节在她眼底抹了一瞬,说:“韩绵,我不能忍受你再来一次心脏骤停,那天护士和我说,心脏骤停的前四分钟是黄金救援时间,错过了那四分钟,几乎救不回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瞬。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非常后怕。
如果那天他没有及时到,很可能就永远失去了她。
韩绵永远不知道他那天是抱着怎样一种心理在救她……
那种没有一点希望的恐惧,整个吞噬了他,她在抢救室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失明中,四周所有的东西都是看不见的,直到医生说她救回来了,他才又看到了东西。
“对不起。”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秦让:“顾云涛他们要给你们电台多少钱?”
韩绵:“十二万每十五秒。”
秦让简单算了下,一年下来一两个亿,笑道:“那我这打没白挨。”
韩绵微嗔:“你还笑得出来,跟我去医院检查下。”
秦让难得的配合地点头。
晚间的急诊人不多,报告出来的比较快,内脏和骨头都没有损伤。
医生开了一大袋跌打损伤的药让他带回去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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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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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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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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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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