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沉,云雾惨淡。
罗承门,大殿之内,罗承门宗主以及诸位长老悉数围着正中心的留影石。
稚嫩童音回荡在殿中,满满的天真之中,带着全是发自肺腑的嫌弃:“师父是个酒鬼,一整天不干正事。要本领没本领,挣银子也挣不到,有时候酒钱都是抢我们的。”
听到这里,专门打探楚漠的人拿出自己这些时日所录下的留影石,灵气打入留影石中。镇上喧闹声,夹杂着各种售卖声,小孩嬉笑哭闹声,旋即充斥整个大殿。
一股子俗世凡味旋即熏染了整个辉煌冷清的大殿,所有人不禁皱紧眉,脸上嫌弃意味显而易见。
只见留影石上一个身子修长,身着红衣,面容出色的男子手中拎着酒壶,脚步颠来倒去,一双狐狸眼中全是朦胧,显然一副醉了的模样。
他正抱着一坛子酒,身后是镇上最大的酒楼。
突然一个算盘从身后飞了过来,眼见要砸中他的后脑勺,楚漠脚步踉跄地往旁边颠了一下,算盘擦着他的脸砸在地上,算珠滚了一地。
“死酒鬼,没钱还敢来蹭酒喝!”身后老板的声音震耳欲聋。
抱着酒坛的楚漠见砸在地上的算盘,显然也是惊了一跳,赶忙埋进酒坛里狠狠啜了一大口酒。然后心满意足地弯了一双眼,艰难地转过身,冲着酒楼里的人大喊:“欸,没打着~”
砰!
账本、毛笔、毛笔架、砚台、甚至啃了一半的果子全扔了出来。楚漠闪躲不及,让砸了好几下,嗷嗷叫着跑了。
看完了这段留影石的罗承门众人:……
纵然先前调查了灵玉门的大致情况,知道灵玉门应该都是群扶不起的废物,但如今亲眼所见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隔了半晌,不知哪位长老先开口:“这便是灵玉门掌门?”
“是的。”取出留影石,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查探这位灵玉门掌门的弟子道:“我这里还有几块留影石,诸位长老可要看上一看?不过全是这人喝醉酒的模样,连清醒的样子也少有。”
“不用了。”罗承门宗主嫌恶地摆摆手:“喝个俗人酿制的劣酒也能醉成这模样,不人不鬼,枉为修士,简直伤风败俗!下一个。”
一开始派人打探那小孩,不过是想多方确定灵玉门确实没有欺瞒。而稚童心机浅,断然不会欺瞒,所以他们一边派人打探,一边又派人询问灵玉门最小的弟子。
如今看来,单他们师父的描述,不仅这小孩没骗人,只怕还口下留情,替他师父挽尊了。
“大师兄是最好的!”一到大师兄,留影石中的小孩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原本的嫌弃变成了喜爱:“小时候我刚来灵玉门,又哭又闹,师父他们又懒又好玩,根本很少理我。只有大师兄会一直陪我,他还给我做小玩意,哄我睡觉,还裁布给我做衣服。大师兄是做什么的嘛,”
小孩沉思了一下:“大师兄什么都会做,最喜欢栽花种草,可惜就是什么都种不活。一不小心了养死,又要伤心。哎,我们两三天就得想办法把他的花花草草要过来。”
关于容淮,因为容淮根本没离开灵玉门,所以没人能查探容淮的具体消息。不过如今容淮修炼御灵道一事,清晰明了,所以倒也没再过多打探。
容淮一过,便是灵玉门二师兄。
谈到这个二师兄,小孩的声音立马又嫌弃了起来:“二师兄是个耍杂技的,没事就爱拿根竹条、木棍、木剑什么的瞎比划。以前去街上杂耍团卖过艺,一文钱挣不到,人家不要他。”
声音停在这里,那个查探二师兄的人拿出他这些时日录下的留影石。
本开始他们还担心这人是个剑修什么的,结果在打开留影石,看见影像中那跟两三岁稚童打架,那根桃枝,板着一张俊脸,煞有介事地舞着杂耍团猴子都比他挥得好的招式时。
罗承门一位金丹剑修长老赶忙挪开眼睛:“关上快关上!老夫入剑道一途来,从未见过如此不得章法,身形笨拙,招式凌乱的招式。”琇書網
修士飞天入地无所不能,自身又带灵气。如今的剑修,哪个不是身形俊逸,剑法飘逸灵动。别说这人是剑修,哪怕是俗世武夫随便霍霍几招,都比他好看。
二师兄过了是三师兄。
饶是这些人一个较一个难登大雅之堂,说修士都玷污了修士这个名称。但为了谨慎,他们还是耐着性子一个个比对完了。
见得留影石中,那骗小孩糖吃的,和顽童一起捉鱼的,摆个摊卖破锅瓦罐的,帮俗人拉车搬木头的,捉蜘蛛蜈蚣来做饭的,还有那和村口大黑狗,聊天聊得上好的。
罗承门众人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和怀疑,到后面的摇头、嫌恶,直至麻木以及灵玉门即将到手的势在必得。
好不容易看完了,最后他们弟子见这灵玉门小弟子面容讨喜,便给了一枚灵石全当做报答。没曾想,这小孩竟是不识货的,没要灵石,反而要了于修士压根没用的银两。
若是最开头,他们只会震惊。现下一一看来,却也觉得只在意料之中。
所有影像全部完了。
长老们先是摇头:“灵玉门这般扶不上正道,也难怪当初十长老前去招分宗、施恩德,他们会拒绝。既然他们不识趣,我们也正好替修真界除了这些无所事事的废物,让他们平白占据灵脉,浪费灵气,怕是损了他们阴德。”
“如今灵玉门底细全知,仅有个容淮比较麻烦,现下我们只需静等请柬一到,待灵玉门众人上路就行。”
“灵玉门地势甚好,宗主可以提前先做规划,等不久后,可以直接让少宗主住进去,这才免得耽搁少宗主这么好的天资啊。”
殿内一片其乐融融。
另一处。
容淮身子仿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意识下坠在无尽深渊。
在黑暗之中,一柄剔透的玉剑带着无上威压悬在识海之上。以玉剑为中心,成千上万的灵气丝线从玉剑蔓延而出,宛如根系般,穿过识海,渗透入全身根骨深扎入筋脉,宛如上古封印般,将这具身体死死锁住。
呼吸越渐得滚烫。
灵气不入体,压根没办法用修士的法子治愈容淮。
原本躺在另一半软枕上的紫藤收回藤叶,从被子中钻出来。借着灵气取来一张干净方巾,藤身缠着方巾,沾湿凉水后,扭干。
然后回到床上,紫藤分支小心叠好方巾,放在那滚烫的额头上。藤身因为方才沾了水,也是冰凉的。
重锦没好气地顺带用藤捂着依旧发烫的脸颊。
那些个师弟师妹一个个养得不知天高地厚,膘肥体壮的,你这个大师兄反倒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藤身很快就捂热了。
紫藤缠着额上的方巾,翻了个面。
月光透进竹屋,重锦瞧得容淮双唇干裂,只好来到桌上,倒了点茶水,缠着茶杯,来到床上。
水顺着杯沿根本流不进去,重锦忍着想摔杯子的冲动,耐着性子,用自己藤叶沾了点茶水,一点点贴着唇缝送了进去。
方巾很快两面都捂热了,重锦拽着热方巾,又浸到冷水里,然后绞干,带回床上,继续给人捂着。
如此反复。
好不容易天边渐明,终于等到容淮身上的温度下了去,重锦累得连叶子也懒得动弹了,也跟着昏昏睡了过去。
金色的晨曦照入屋内,放着水盆的木架下面,积聚了一摊子水。水盆也歪歪斜斜的,桌上原本规矩摆了茶杯的地方,茶杯拽得七零八落,堪堪停在桌子边缘,打开的茶壶也不耐烦搁在旁边,下面淌着不小心倒出来的茶水。
容淮醒来时,便看见屋子内一片狼藉的模样。
他身子还发着虚,使不上力气。脑袋一动,额上那湿沉沉的毛巾便滑着掉在旁边。容淮捏住那尚带着余温的方巾,看向身侧的小紫藤。
本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点红,难怪昏睡中没有以前那么难熬,原来昨夜是这小藤在照顾他。
这么大点身子,也是辛苦了。
正小憩的重锦感觉有人在碰自己脑袋,原本警惕的身子在感受到熟悉的气味时,瞬间放松了下来。他没好气地睁眼,入目便是脸色仍旧不好的容淮,和那只不老实戳他脑袋的手指。
呦,吃个东西都能把自己吃出病来的白痴醒了?
见人一如往常的温和模样,重锦不耐烦地伸出藤叶捂了下这人的脸。
是正常的。
方要收回来,藤叶被轻轻捻住。
干什么?
重锦抽了抽叶子,没抽出来,不耐烦抬头看向中间只隔了一个拳头距离的容淮。他先前时常待在容淮肩上,那距离还能更近,所以觉得并未现下有什么不对劲。
这一抬头,正好撞进容淮双目中,因为病情初愈,加上方醒。里面多了往日见不着的几分朦胧,宛如雨后春日碧湖上的缭绕云雾。
随后双眼一弯,这汪朦胧碧湖上洒满了星辰:“谢谢,辛苦了。”
重锦:……
他瞥开头。
嗯,知道就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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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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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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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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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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