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杯的灵泉水当即洒了一桌,水流顺着桌面直直滴到还未反应过来的容淮手上,滚向容淮的杯子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堪堪停在边缘。
春风轻抚,只听树叶簌簌声。
紫藤冷觑着眼前迟迟没有动静的人。
生气了?
也对,被一条随意捡来的灵植甩脸子,谁能有好脾气?
不过紫藤半点不怵,他生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料。
终于,容淮动了,手往他这边伸来,这是想把他拔掉,还是想把他折断出气?
然而都没有。
那被灵泉水滴湿的手从他上空越过,带着怡人淡香的袖袍抚过藤尖,莫名痒痒的。随后扶正落到他身后的杯子。
先前尚带惊讶的容淮眉目微弯,神色恢复同往日一样温和,没有半点恼怒之意。放好杯子后,他又起身回房取来一方干巾擦掉石桌上的水渍。
不急不缓地收拾好残局,容淮连盆带过原本让他放在阳光下紫藤,戴着天蚕丝手套的食指轻轻戳了下藤尖,问道:“怎么了?”
被戳着脑袋的重锦没搭理容淮。
春风裹挟着醉人的嗓音,仿佛哄不听话的小孩般,容淮接着问道:“是不喜欢灵泉水吗?”ωωω.χΙυΜЬ.Cǒm
紫藤一动不动。
容淮沉思:“是因为清晨接的,晒温了,不如何新鲜,所以才不喜欢的吗?”
紫藤仍旧一动不动。
“明白了,你先等等。”容淮拿过空杯子。
重锦:?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重锦看向起身的容淮,这人要做什么?让他等什么?
眼见着这人带着杯子往后山灵泉方向走去,重锦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他试着挣扎了一下,想要从这盆里出来。奈何恶气确实出了,力气也彻底耗空了,还不小心扯到根茎,如今动一下无比困难。
没多久,容淮脚步轻快地又装了杯灵泉水回来。
他满脸笑意地来到石桌边,看着已经完全干掉的泥土:“是我思虑不周,此乃方接来的灵泉水,清冽可口,你应该会喜欢吧。”
好不容易摆脱湿润黏腻的重锦:?
喜欢个鬼!
眼见那杯身倾泻,水又要劈头浇下来,重锦只恨自己为什么没直接把杯子摔到地上,给他摔个稀碎!看这人还浇不浇。
忍辱负重的重锦艰难挪着身子,试图避开即将倒下的灵泉水。
一息。
两息。
三息。
……
并没有湿凉,身下的泥土也是干的。
重锦讶异睁眼抬头,只见悬在藤尖上装满水的杯子挪开,对上那张背光带笑的脸。
食指轻轻勾住他微不可闻倾斜的藤身:“果然,原来你不喜欢浇水。”
搁好杯子,容淮坐回石凳上,手指忍不住轻轻捻了下藤身,带着几分歉意的认真道:“先前委屈你了。”
蠢货。
重锦不喜欢别人触碰,但如今没力气,只好任由容淮捏着他的藤身。
这次也没能清醒多久,知道这人不会再给自己频频浇水,终于能勉强摆脱这令人恶心的湿泥,困意旋即上涨。
神识昏沉中,只知这人又一次拿起经书,与先前安静观看不同,这次他念了出来。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世千劫,常在生死。”
清澈悦耳,如鸣佩环,缓缓道来,落入耳中连带着一身的疼痛和疲惫也消减了。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世千劫,常在缠缚。”
有时候上天总会独独偏爱一个人,不管哪方面,似乎都是完美的。可能正因为这样,眼前的人在这修士遍地走之地,生来便无灵根,不能修炼。
浑浑噩噩之间,重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本这些天平静了许久的神魂再次撕裂的疼了起来,最后彻底昏睡过去。
“唯杀盗媱三为根本,以是因缘,业果相续。”
……
容淮一字一句地念,不经意瞥了眼手侧的紫藤,在发现原本绷直的藤身如今彻底柔软了下来时,唇角带上笑容。
这小藤,虽不会说话,也鲜少理会他,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向来耐心仔细的容淮也对其摸出一点习性。
比如生气时,藤条会崩得又直又紧,一副要攻击的样子。对比之下,藤条软的时候虽然猜不出这小藤究竟在做什么,但总归不是在戒备。
如今藤条又软了下去,不知道是消气了,还是在休息。
自打白日里摔了一次杯子,得知紫藤兴许不爱水。容淮也不再给紫藤多浇,紫藤有灵,若是渴了应该会主动问他要。
不过容淮到底怕紫藤缺水,所以他时常将紫藤放在阴凉处,以免晒出了问题。
晚上,重锦醒过来时,正好碰上刚洗浴完,穿着略微单薄的容淮正给他松泥土。因无灵气,润湿的长发只简单用巾帕擦了一下,从肩侧滑下,落在藤前。
与平日衣襟合至最上不同,单衣领口略开,半露出深陷的锁骨。在月光照耀下,未擦干的水珠凝在修长白皙脖颈上。
此时此刻因为容淮正戴着手套弯腰,用小铲子撬松泥土,在重锦一睁眼时,便入了个满目。
“泥太干了。”
重锦还未反应过来,上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因距离太近,吐在藤身上。
原本因昏睡而放松,还处于恍惚中的紫藤猛地清醒僵直身子。
敏锐注意到紫藤变化的容淮低头一笑,本想捏捏绷紧的藤,一看自己手上还沾着泥,只得放弃:“你也觉得泥太干了吗?”
连土带藤一道拿出来,先前埋在聚灵盆下的三枚灵石已经化作齑粉。因为先前浇了水,泥土紧紧凝在一块。
容淮倒上水,先浸湿泥土后,小心取出里面的紫藤。
又用水冲洗干净黏在紫藤上的湿泥,简单给紫藤冲了个澡。借着屋内夜明珠的柔光,容淮仔细打量了一圈,疑惑道:“怎么还未长出根芽?”
长什么根?他又不是幼藤,早过了靠根活的时候。
终于摆脱了泥的重锦瞬间感觉全身都舒坦了,心情愉悦的他,对于捏着他藤身的手也能视而不见。
“是种的时间太短了吗?”
容淮把洗干净的紫藤放在干净柔软的方巾上,随后清理聚灵盆。
等洗好聚灵盆,又铺好三枚灵石,盖上新鲜的灵土后,容淮来到紫藤面前。提起紫藤时,铺在下面的方巾一溜烟跟着起来了。
容淮:???
仔细一看,才发现紫藤藤尾紧紧缠着方巾,倒刺死死扎进方巾里。
容淮轻轻扯了下,不仅没扯开,紫藤反而更用力地缠紧。
重锦:呵。
他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傻子才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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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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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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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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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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