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红找个干净的地方放下手里的包,帮着余四婶去追满院乱跑的老母鸡。
“妈,这鸡还在下蛋吧,杀它干嘛?”
“没听我孙子嫌臭吗?这瘟鸡到处拉屎,还不如杀了吃肉。”余四婶按住老母鸡,拧着翅膀提起来,对着屋里喊:“他爸,来把鸡杀了。”
余老四走出来,看到余小红,笑眯眯地说道:“小红回来了,正好,中午吃鸡。”
余老四一出来,身后跟着的男人也走到了阳光下。
男人不到三十的样子,穿着白衬衫,梳着大背头,头上不知搞了多少发蜡,油光水滑的,一副城里人的样子。
他瞪着余小红上下打量了几眼,惊喜地叫道:“小红?你是小红?!我是哥哥呀!”
余小红看看他那张肖似余四婶的脸,犹豫着叫道:“哥……”
“哎,是我,我就是你小鱼哥。”男人过去给了余小红一个拥抱,摸摸她的头,感慨道:“二十年没见了吧?你都长这么大了。不过,这双眼睛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一点没变。”
虽然余小鱼亲口承认过不是她亲哥哥,虽然眼前的男人对她十分热情,可是,看着他那张陌生又带点熟悉的脸,那声“小鱼哥”余小红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跟男人拉开点距离,略带疏远地说道:“你,你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都是我带大的。”男人的眼圈发红,拍拍余小红的肩,“哥在外面这些年,没有一天不想你,不想爸妈的。”
“那你为什么早不回来?”余小红忍不住问出憋在心里两天的话。
男人尴尬地停了一下,伸手抹了抹眼睛,说话带着点哽咽:“哥哥也有苦衷啊!”
余小红正想听听他的苦衷,余四婶在一旁不耐烦地叫道:“小红,快去倒盆热水来,帮我把鸡毛拔了。你哥回来是好事,你问东问西的干嘛?”
余小红只好放下心里的疑惑,过去帮着倒开水拔鸡毛,又去点燃煤球炉,把鸡放在锅里炖上。
等她忙完,余四婶又叫:“还不赶紧过来,你哥有话要跟你说呢。”
余小红擦干净手,拎起包走进堂屋,男人赶紧一推身边的小男孩:“小伟,叫姑姑!这可是你亲姑姑,你爸的亲妹妹。”
小男孩抬头看了余小红几眼,这次倒没有再闹,而是小声地叫道:“姑姑好。”
余小红心里忍不住一暖,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塞进他手里:“小伟是吧?真乖。拿去买糖吃吧。”
余老四乐呵呵地说道:“到底是亲姑侄,小伟对小红倒是满亲的。刚来那会儿,让他叫我声爷爷,哄了几个小时。”
小伟倒是个耿直的孩子,这两天跟余老四也混熟了,立刻大声说道:“姑姑长得好看,你难看,还臭!”
男人尴尬地拍了下小伟的后脑勺:“臭小子,怎么跟你爷爷说话的!”
小伟根本不怕他,梗着脖子叫道:“他不是我爷爷,我有爷爷的。我爷爷是离休老干部,才不是他!”
余老四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余四婶连忙推了他一把,道:“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小伟,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拿糖水罐头吃。”
小伟敌不过罐头的诱惑,跟着余四婶回屋去了。男人笑眯眯地对余小红说道:“小红,听说你现在在京城开了个厂,生意怎么样?”
被余小鱼提醒过的,余小红警惕地说道:“凑合吧,勉强能抵掉房租和人工。”
男人还想说点什么,屋里余四婶却叫道:“长江啊,帮妈拿把刀来,这罐头瓶打不开。”
听老妈叫他长江,余小红不知怎么的,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对着眼前的男人,小鱼哥这几个字,她真的有些叫不出口。
卞长江走开,没一会儿又回来了,继续笑眯眯地跟余小红说话。
“小红你现在户口在京城?在那边买房子了没有?有对象了吗?对象是做什么的?”
余小红忍住心里的反感,简洁地答道:“没对象,我就住在厂里。”
她不想再被继续盘问,反过来问道:“你呢,你这些年都在哪儿,在做什么?小伟八岁了吧,她妈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余四婶从屋里走出来,嗔怪道:“你问那么多干嘛?你哥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能回来就好。”
卞长江笑眯眯地拦住余四婶:“妈,小红也是关心我。我是她亲哥,这些事也不用瞒着她。”
“小红啊,当年哥是遇到人贩子了,被拐到外省,转了好几手,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那会儿还小,说的话别人也听不懂,哪有本事自己找回来。”
“后来我遇到一对好心的夫妻,他们俩刚死了儿子,愿意收养我,我也只好跟着他们走了。”
余小红等了半天,他却不继续往下说了,她只好问道:“那你养父母现在还好吗?”
卞长江悲伤地摇摇头:“死了,他们都死了,小伟妈也跟我离了婚,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余四婶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的背:“好了,都过去了。以后你在家住,有妈呢,妈帮你带着小伟,你安心出去挣钱。”
余小红总觉得有些事说不通,疑惑地问道:“哥,你是怎么找到爸妈的?”
卞长江抹了把脸,笑道:“那个冒名顶替我的余小鱼不是拿了个什么奖嘛,电视上在放,杂志上也登了,我看着他的名字,再看看杂志上的照片,就全想起来了。”
“这不,一想起来,我就马上找回来了。还好,爸妈身体都好,妹妹也有出息,我这心里啊,别提多高兴了。”
听他说余小鱼冒名顶替,余小红心里就一阵不快,皱眉道:“他没有冒名顶替,他当时失忆了,是爸妈自己认错了人。”
余四婶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什么失忆,骗鬼呢?我看他就是个没户口的黑户,这才顶了我儿子的名。这次叫你们回来,我就是要跟他好好算一算账,把我儿子的东西都要回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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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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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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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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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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