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花容神色几番变化,梓妃许久方张了口,又过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帝姬既与从顺公主交好,想来也会是本宫的朋友。友人之间,互而坦诚。帝姬对本宫如今处境,可有见解建议?”
扬唇一笑,我眨了眨眼睛:“梓妃娘娘是爽快人,更是聪明人。说实话,月穆之所以有此一番同梓妃娘娘的谈话,正是因娓公主先因此事来寻了月穆,想要寻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两全其美?”美目流盼,凝神思索,梓妃渐渐明了:“从顺公主……愿为胡汝远嫁凉鸿?”
“梓妃娘娘果然福慧双修,耳聪目明。”我真心称赞,转了目光看向夜空:“娓公主有心,愿为凉鸿与胡汝两国交好而尽己之力,承己之责。我与娓公主乃多年熟识,亲如姐妹,对此也是欣喜放心。但……依月穆所知讯息,似乎皇上在这和亲人选上……属意的并非娓公主。”
“帝姬与从顺公主之意,本宫大致了解理会。”带了一丝笑意,梓妃不经意般扶了扶发间珠钗:“只是……恕本宫迟疑。前往凉鸿为后的胡汝公主,与来至胡汝封后的凉鸿帝姬之间……又有何关联呢?”
笑意渐深,我回眸看向梓妃侧颜:“若论常理,这二者似乎并无关系。可偏偏,月穆本人,既是凉鸿帝姬,又是凉鸿使臣。”
气息顿了一瞬,梓妃随即笑开:“帝姬莫要玩笑。本宫虽处归桑后宫,从未踏出宫墙一步,胡汝本国之事,还是晓得几分的。帝姬……不是同开元王珠联璧合,鸾凤和鸣么?”
微敛了笑容,我垂了眸,掩去眸底黯色:“是啊。月穆早已心有所属,与开元王……此生不渝。”
平复心情,我又抬头,同梓妃对视:“然而,同胡汝皇室之情况一样。凉鸿终蜀宫中,自然也不会只有月穆一名帝姬。自然,也不止一名帝姬待字闺中。”m.xiumb.com
眉目一分分冷下来,眼神一分分带了锋芒。梓妃一言不发,我只含笑自如的与她对望。良久,梓妃垂了眼睑,意味不明的轻轻一笑:“帝姬长袖善舞,自有本领与捷径使皇上回心转意,扭转圣意。又何须多此一举,觅寻本宫之力呢?”
“梓妃娘娘所言,只说中月穆一半想法。”我眼底平静,皮相上仍是笑着的:“月穆确有方法令娓公主安然稳妥,定至凉鸿。但月穆所求所望,绝不止于此。相信梓妃娘娘也是如此,不只心系安稳度日,更要稳中求胜,一劳永逸。因而本领二字,月穆堪堪收下,捷径二字……却要仰仗梓妃娘娘。”
“月穆连篇累牍,大言不惭,只为叙述夫子自道之理。于梓妃娘娘,于娓公主,于月穆……彼此俱乃‘胜’字关键。”我余光瞥着远些地方略有急躁的宫女,倾身贴近梓妃耳畔,她一动未动:“我保梓妃娘娘您顺风顺水,母仪天下。梓妃娘娘助娓公主如意平安,亲善凉鸿。所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俱在梓妃娘娘,枕边一席妙语之间。”
直起身子,我与梓妃定定互望,片刻得体福身,转身离开。身后凝视目光直至我走过转角处方才消失,我住了脚步抬手抚了抚万宝红莲耳坠,莞尔一笑。
桓婕是桓钧烈亲生姊妹不错。但温香软玉,佳人在侧的柔语,远胜利欲熏心,争风吃醋的私心。桓钧烈在和亲一事上不曾考虑桓娓,只因桓婕先入为主,且在她两人中,他总是与桓婕的联结更近些。桓钧烈听从桓婕所言,却并非是顺从桓婕心意。一旦他有了动摇的迹象,有了选择桓娓的想法,桓婕必会气急败坏,凶相毕露。他二人的兄妹情谊开始破裂之时,便是我所言的高枕无忧之日。
怀着这般胜券在握心情回至席中,桓娓看似方与桓婕拼过一轮眼神与酒量的双重厮杀,此刻颇有些朦胧的望过来。我对她投以安心宽心的一个微笑,她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比孩童尚灿烂无邪的笑容,只瞧得我心头一暖,情不自禁的也露齿而笑。
与此同时,我倒想起桓娓应当尚未饮醒酒汤,便嘱咐旁立的宫女去膳房取一碗送去。那宫女却回话道眼下并无现成的羹汤了,若需新制,可有何要求。我想着今夜膳食本都华贵,不若来碗性主清热的,桓娓又喜甜味。便命宫女以山楂、青梅、雪梨、橘子瓣、醪糟汁等,配以糯米粉、葛仙米、百合、白糖等,如此调制一碗八仙醒酒汤,但切记勿要过浓,以免伤身。
那宫女领命且走了一步之遥,便听得已有些不稳的女声在身侧响起:“方才左右寻找帝姬不得,莫不是料到本公主要同帝姬畅饮,不肯赏光罢?”
意料之中,浅浅一笑,我回眸端起酒盏:“怎会。月穆纵不如婕公主这般量如江海,却也不敢逆拂了婕公主一片好意。适才是月穆不胜杯酌,出去偷个了懒。”
其实我与桓婕也不过当年的一面之缘,只是初见既已是针锋相对,彼此也心知肚明自己在对方语中会是怎样难堪的存在。因此对我这一席客气尊敬的话语,桓婕一时之间挑不出毛病不说,反倒如鲠在喉般噎了一噎。好半响才大梦初醒般自鸣得意道:“帝姬音信倒是灵通。想来也已知晓,本公主不日便将为凉鸿皇后,为帝姬皇嫂。故而亡羊补牢,卑躬屈膝。”
“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月穆闻婕公主此言,一桩心事,也总算是放下了。”我仍言笑晏晏,趁隙抬眼瞅了眼也回到坐席上的梓妃,转回眸举杯:“那月穆便借此一杯,祝愿婕公主英声茂实,前程锦绣。”
挑起唇角,桓婕杯盏边沿压在我之上,意气扬扬的一碰:“多谢帝姬吉言。来日方长,本公主自当步步高升,傲视群芳。”
她仰头同时,我光明正大的望向梓妃。她擎着手中酒盏,与我目光相触,眸中带笑,略略举高示意,与我遥相呼应。起坐喧哗,觥筹交错间,今雨新知。
当夜宴酣之乐约莫至亥时方有结束迹象。我同桓娓畅饮了数杯,最末了也顾不得清醒理智,直言着豪言壮语,扬言着地老天荒。次日日上三竿,我方悠悠醒来,许是因董闰与赵厚幽的那碗醒酒汤,头晕目眩之情况既不曾有,神清气爽之感觉倒令人神采奕奕,精神爽朗。
出了交泰居,前去桃蓁轩寻桓娓,却被告知她仍在酣眠,我便吩咐不必叫醒她,让她痛痛快快的睡此一觉,随意吃了些点心聊以果腹,便离了开元王府至军营闲坐。
广旗早在昨日便奉我意思出发,我便只找到怀延与得率两人,稍许提及桓娓许会辞别归桑众人,至凉鸿和亲。他二人并无惊讶,道广旗已将此事大概告之。怀延仍禁不住叹道:“只是凉鸿终蜀到底山高水远,若是有何等变化,我等终究鞭长莫及。公主安危,俱靠帝姬保全了。”
“这点你放心。”我安抚回答,抿了抿唇:“既然是在凉鸿境内,在终蜀皇宫,我便决计不会叫任何人欺负皇姐一分一毫。你等无需太过挂心。倒是我……放不下你们。”
“……虽说着山高水远,却也总会有再见之日。”良久出声打破沉默,得率勉强笑道:“何况胡汝与凉鸿已是友邦,咱们总有契机再会。帝姬……也要善自珍重,喜乐平安才是。”
“只要皇姐,你们,军中的兄弟,还有三国的平民百姓们……只要我牵挂关爱之人俱得安好,我便自然无虞。”
清浅一笑,我沉默了很久,方再次轻声低声:“两日后便是白露。若广旗星夜兼程,回来的早,我便于白露当日启程。即便晚些,也就在次日动身。临走之前……我想去看看……澄廓和铸丰。”
寂然蔓延,好久好久,怀延才沉声道:“铸丰……便在营帐后面的青山之中。但将军……”
愣了愣,我一寸寸垂了眼眸,苦涩一笑:“是我忘了。澄廓自然……不会在此处。”
他虽心往波澜壮阔,水碧山青的岚烟迢迢,却终归只能身去华盛庄肃,北芒垒垒的威严皇陵。
低着头沉思了良久,直至怀延得率担忧的唤我一声,我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缓缓地一笑:“既然如此……我便去同铸丰闲聊几句吧。”
晦暗不明的对望一眼,怀延留于营中,得率为我引路。自军营至后山,徒步行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且路途通畅,宽阔平坦。将我送至那微微隆起的坟茔前,得率欲言,却被我当了先:“一路直行过来,我已知路径。待我同铸丰说完话,自行回去即可。军中事务繁杂,你便回去帮着怀延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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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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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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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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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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