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汤扶着我的手,走的颇有些心不在焉;我只做不觉,只时不时向她赞一句。
今晨我与曲终一番互动,兰汤必以为我俩要单独商议些什么,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也得阻止我们独处。可说是如此,她昨晚一夜未眠,又哪里有那么多精力。今日再陪我游园,只怕回宫沾床便睡。我若有话自然那时同曲终说去。
我何时变得如此坏心了呢?
兰汤正同我围着依柳池绕了一圈。我心道不问些什么反倒奇怪,因而佯作不经意道:“兰汤,你既是皇后娘娘宫中的掌事宫女,必是皇后娘娘心间得力之人,怎舍得来服侍本帝姬呢?”
兰汤原以为我又是要她去看哪处风景,应声有些懒,听到皇后二字立时激灵,觉得能问出些话了,声音也精神起来:“伶月帝姬到来,皇后娘娘自然要将信得过的人拨给伶月帝姬。原本长乐宫中还有一名掌事宫女采衣,只是她性子有些毛躁,因此皇后娘娘就将奴婢派来了。”xǐυmь.℃òm
信得过,性子毛躁。我心中暗笑,看来兰汤与那采衣的关系并不甚好,一山难容二虎,只怕是争着做最有权力的大宫女。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你们的名字从《云中君》中来,果真委婉动人。本帝姬也瞧得出,你是个机灵的。”
左右并无一人,我示意她贴近些:“明人不说暗话。初来乍到,本帝姬在这泛夜后宫中无依无靠,你可愿意为本帝姬……”
后面“所用”二字还未脱口,兰汤却先后退一步,对着我稳稳跪下:“参见三皇子殿下!”
我缓缓转身,不知何时那三皇子已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一袭金黄色绣文九蟒袍,以片金缘,裾左右开。头戴一顶青色远游冠,腰间佩黄玉龙首钩,腹部隐起云纹,神采奕奕。双唇紧抿,面色阴沉,来者不善。
三皇子与我对视许久,兰汤一直在后面跪着,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这毕竟是泛夜皇宫,更何况不知方才那句话被他听到了多少,我先打破僵持,先行福了福身:“三皇子殿下。”
“伶月帝姬。”他倒是与我同时开口,两声一出俱愣了愣。收了目光看向一边,终于记起兰汤,他说了声“起来”,而后道:“本殿下同伶月帝姬有话要说,你先下去罢。”
别说兰汤,连我都不禁一怔。兰汤应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犹豫一声,却被他直接打断:“本殿下说的话,难道你听不见么?”
那声音冰冷,真能叫人寒颤。“奴婢不敢。”兰汤又跪下,不再言语。左右这次躲不过,而且想来他也不能做出何等过分之举,我轻声唤了兰汤起来,命她到依柳池那端等我。
“却不知三皇子殿下有何贵干?”他却并不说话,我只得当先发问。
“伶月帝姬难道不知?”他反问,见我摇头,嗤笑一声:“凉鸿与泛夜结盟,我泛夜换去的乃是皇太子殿下,我国下任国君。凉鸿送往泛夜的却是伶月帝姬。既是如此也罢了,毕竟伶月帝姬是嫡系所出,也算身份高贵。只是,”他走近几步,眼中一抹狠厉:“不论凉鸿如何强盛,这里也终究是泛夜。若是伶月帝姬想要借此凌人,还是收敛些为是。毕竟,”他语气中带上试探,“狐假虎威的后果,伶月帝姬定然想得到。”
我凛然一惊,面上淡然无波,心中却着实是惊涛骇浪。他这番敌对全无理由,原来却只是为了最后这句话。那句借此凌人表面是说凉鸿国强,实是指我为嫡幺帝姬。同样,狐假虎威所指的也定不是我假以凉鸿国威,而是我假借嫡系身份。
这三皇子的眼神、身上所笼罩的气势,我都只能用咄咄逼人来形容。竟有些无话可说,我不知怎地竟想起那日遇见桓恪时的场景。只是那时我并无害怕,此时却着实有些惊惶。
暗中紧了紧拳,指尖嵌入手心,我借这疼痛使自己清明:“三皇子殿下语中所指,似乎并不相信凉鸿诚意,更似乎对伶月的代表性有所怀疑。只是三皇子殿下,”我毫无畏惧的看进他眼睛,“皇太子殿下与伶月,乃是两国国君商定的人选,绝对不容置喙。两国结盟,是为共对胡汝,共享安定,而绝非是三皇子殿下所说的恃强凌弱。三皇子殿下既也承认两国实力差距,伶月便明人不说暗话,坦诚相告。凉鸿若是有意欺凌泛夜,绝不屑于用此等瞒天过海的卑劣手段。若三皇子殿下执意于此,罔顾是非,实在不是大家风范。”
如此说实是避重就轻,甚至罔顾是非的主角正是我自己,我却只能如此,佯作只听懂他字面意思,不顾心间难安。
这三皇子方才所言至少已是对我身份有所怀疑,却不知消息从何处泄露。这宫中唯一知情的只有曲终。可绝不该是她,若我被发现于她并无好处,这段时间她也时时在我左右,并无异样;且私心来讲,我也不愿相信是她有问题。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泛夜已调查过我的背景。只是奇怪之处在于,他们为何会对我生疑。
他的诱问与我的回答,间隙不过是我发丝随风飘起又落下。我们仍直直对视,无人闪避,放任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不过这次是他先眨了下眼,移了视线又移回来,少了些针锋相对:“是本殿下多虑了?如此便好。”他拱手:“泛夜三皇子孟烨寒,见过伶月帝姬。”
心中吁气,我轻轻点头:“凉鸿伶月帝姬萧月穆,见过三皇子殿下。”
这段插曲倒使我消遣了一上午光景。本以为后宫之中男子少见,却原来我与兰汤俱未曾留意间,竟是走到了帝子居旁与依柳池遥相呼应、宛若镜像的傍柳池。
回宫后再细想,却又对兰汤所为有些不解。她大可不必在关键时刻拜见孟烨寒,这明显是在提醒我。可她有何理由如此呢?皇后断不可能叫她帮我,我更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只一日便真能使人为我所用。那只能是兰汤自己为之。又或许,这是又一场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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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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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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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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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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