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渐看着眼前这座静静地矗立在夕阳余晖中的荒废大宅,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渡厄之府”,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径直推门进去,无视这是一座散发着冰冷与阴森恐惧气质的古老宅子。
她白色的长裙裙摆溅满了点点血花,黑色长发披散,一张淡漠苍白如冰雪的脸上,也溅了几滴血珠。
在谢莹舟被鬼蜇吞下的那一刻,叶无渐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于虚空之中,聪明如叶无渐,脑中想到的是自己必须赶去渡厄之府,只不过理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身体却完全被愤怒与自责占据,她身上不断攀升的魔气,终于让她突破了心中那个“笼子”,她彻底魔化,脑中再无一点清明,肆意让那风暴一般的情绪控制自己,肆意让那股曾经让她无比抗拒的魔气侵蚀自己,叶无渐强硬将夏有凉身上那层有着魔物气息的诡异的防护打穿,将他当场击毙,这才赶到渡厄之府来。
尽管这让她几乎用尽了所以力气,但她却没有一丝后悔,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再来打扰自己救谢莹舟,不是吗?叶无渐在好不容易稳定下心中的凶邪的魔性之后,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
只不过自己居然就这样让谢莹舟被他们在她身边被抢走,自责,沮丧,愤怒依然充斥满她的内心,她跟谢莹舟预想的最差情况,也知道她要对付的是长柳逐风,更是从没有怀有侥幸心理,她只是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如此无力,叶无渐对敌人感到愤怒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她无法原谅自己。
此时的叶无渐赤着脚,看起来的有些狼狈,脚踝上面有着一层淡淡的黑色鳞片,仿佛那里原本的异变刚刚褪去不久。
而她也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焦躁,整个人有了一种更加沉寂,更加淡然处之的气质,她的两只瞳仁也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里面没有犹豫茫然,没有焦虑不安。
“无渐,以后请多多关照。”
脑中又回荡起谢莹舟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她似乎也不擅长说这种缠绵悱恻的话语,每次表达完对自己的真实情感后,她的脸上总是会泛起一层薄红,仿佛过去经历过的教育与训练都在指责着她,但她总是假装自己说这种话是很平常的事情,她总是这样,笨拙地想跟自己表达她的心情。
叶无渐一直以来,都在注视着谢莹舟,她知道的,谢莹舟感受到自己因为魔族的血脉而抗拒沮丧,所以即使不擅长,不习惯,但她却一直努力地,明白无误地想要告诉自己: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在你身边。
身体与精神上的伤害与疲惫,已经无法再用药物或魔气回复,现在的叶无渐,只能不停地去想着谢莹舟,才能让自己强撑着精神,不至于竭力虚弱而倒下。
现在的她,还不能倒下,谢莹舟害怕失去像居住在桃源居这样天天阳光温煦的日子,她又何尝不害怕?
“莹舟!”
自从上次谢莹舟被叶安安拐走之后,叶无渐就让她一直随身带着那条被她滴过血的发绳,那发绳没有任何灵气,就是谢莹舟发生意外,也不容易被突然发现拿走,而只要距离不远,叶无渐可以通过自己的血来寻找谢莹舟。
当时在参渺岭往她的发绳滴血只不过是一时冲动,但现在叶无渐细想,却发现了,自己似乎很早以前,便害怕将谢莹舟弄丢。
脑子乱糟糟一片,叶无渐在渡厄之府看到谢莹舟正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牵着手,她立刻开口喊道,此时他们正缓步走进一扇看起来颇为不详的巨大石门,而谢莹舟似乎已经失去了神志,因为她对自己的呼喊并没有任何反应。
叶无渐没有做任何停留,她迈步奔向石门,同时一股淡红的魔气涌向谢莹舟的后背,想用风将她卷回来。
两个灰衣少年在叶无渐即将碰到谢莹舟时,从大门旁的虚空跃出,他们的脸色是重伤之后的惨白,正是殷涂兄妹。m.xiumb.com
似乎已经预想到叶无渐的出现,两人没有犹豫,同时伸手把刮过来的风推散,谢莹舟跟那个牵着她的手的高大男人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连头都没回,继续往那扇看不到尽头的漆黑石门深处走去。
叶无渐更是没有迟疑,银色长鞭出现在她的手里,长鞭在卷向殷涂脖子的同时,奔向石门的脚步并没有放缓,只是她的脚步虽快,殷绵却速度更快地出现在她的身边,脚步缥缈虚幻,迅捷无比,就要抓住叶无渐的肩膀。
叶无渐扭头对着殷绵,嫣红的眼眸没有任何感情,正如她那张蒙着一层冰霜的脸庞,她轻轻朝殷绵吹了一口气。
殷绵陡然一惊,脑袋立刻往旁边偏去,但一边耳朵还是被叶无渐口中吹出的,犹如龙息的淡红魔气烧得血肉模糊,如果她再慢一点,可能立刻整个脑袋都被会卷入魔息之中。
就在殷绵稍有迟疑的时候,叶无渐没有拿鞭子的手已然变成了一只锋利,满是黑色鳞片翻出的巨爪,没有给殷绵任何喘息的时间,那只黑色的爪子穿过了殷绵的腹腔,后者登时气绝身亡。
“我是魔。”叶无渐冷冰冰的说出这三个字,以前这简单的三个字曾把她逼近了深渊,但现在她已经在深渊里面,但那不要紧,因为谢莹舟会永远陪着自己。
殷涂躲开了叶无渐银色的鞭子,抢着过来想要救妹妹,但叶无渐的手已经从殷绵的腹腔中甩出,后者的鲜血溅到被夕阳余晖照射着的石板地面,叶无渐那只已经异变的手一甩,在她站立的地方到石门的那段距离,立刻被一个个红色魔气划出的界限一般的圆圈铺满,那些界限散发流转着黑色堕落的气流,仿佛在警告着所有想要阻止叶无渐奔向谢莹舟的敌人。
殷涂神情坚毅,没有半分退缩,他认为现在的雅儿姐姐不能被这个魔族带走,而他所能做的一切,便是拖延时间,直到他最喜爱的雅儿姐姐跨过成神的第一步。
脚刚跨进那个黑色污秽的圆圈,殷涂的一只脚立刻被削去。
......
叶无渐看着谢莹舟的身影在石门中越来越小,她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在被疲倦席卷之前,她把最后的魔气集中在那只已经变异的手掌上,她变长如黑色树枝的食指穿过企图阻止自己的殷涂的额头。
殷涂原本总是紧闭着眼睛忽然睁开,露出两个黑色的,没有眼球的眼窝,他要为他们的雅儿姐姐献出一切!眼睛!生命!灵魂!一切!全部都是为了献给殷雅而存在的!
面目狰狞,殷涂清秀的年轻脸庞早已扭曲,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中的翠绿竹竿插进叶无渐的胸膛。
叶无渐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殷涂先她一步倒下,她一边喘着气,一边把身上那根竹竿拔出,鲜血淋洒一点,她看都没看一眼,便把它丢在一边。
没有时间了。
叶无渐想着,看到倒下的殷涂身上飘出一缕淡金色的气,那气飘向石门之内,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无法再思考任何事,只是被本能驱使着,继续迈步走向那扇石门。
“无渐,我昨晚梦到你跟我在我现代住的公寓里面,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着电影,嗯......好像是一部关于音乐的电影。”
叶无渐不断回想着谢莹舟跟自己说话,回想着她清晨先起床时看到自己也睁开眼睛,便会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有些迷糊地看着自己,然后说着她昨晚做过的梦。
修仙者中有“早不言梦,午不言杀”的讲究,谢莹舟却从来没有这样的自觉,只要是她记住的梦,不管有没有意义,都要跟叶无渐说一遍。
就在叶无渐快跨入石门时,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了自己,那巨手宛若有无数根尖刺,刺进叶无渐的身体中,接着,她便发现自己飞离了石门,重重撞到了石门旁边的巨大石像上面,体内登时血气奔涌,叶无渐呕出大量鲜血,一枚黯淡无光的红色戒指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在她身后的殷绵,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地站立着,即使她的腹腔被穿了一个大洞,殷绵破破烂烂的身体却依然站立着,里面好像突然住进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气质冷傲疏离,藐视众生。
她不疾不徐地走向叶无渐,鲜血不断从她身上流出,顺着裙摆滴在石板上,她却步伐从容,神态自若,丝毫没受到那致命伤害的影响,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牢牢掌握着一切。
脚步停在那枚红色戒指旁边,“殷绵”俯身把它捡了起来,淡淡看了一眼,手指一捻,那枚红色戒指登时被碾得粉碎。
“她不需要这种东西。”殷绵”的声音沙哑,那是许久没说过话的人说话时都会有的不自然,只是她神情轻蔑,扬了手中的戒指碎末,她继续缓步走向暂时无法动弹,虚弱得快要昏倒的叶无渐,她在蝉止林为了从罗教手中逃脱,体内魔气早就所剩无几,刚刚杀死殷涂殷绵兄妹,更是让她近乎力竭昏迷。
所以眼前这个“殷绵”刚刚那出其不意的一招,让她有些站不起来。
“降神术......你,是长柳逐风......”叶无渐努力调整着呼吸,想要再次站起来战斗。
“为了感谢你这两年来照顾我那没用的女儿,我留你的全尸。”长柳逐风俯视着靠在石像上的叶无渐,伸出食指,遥遥指向后者的眉心,她轻描淡写,似掌握着世间所有的生杀大权。
“我则会把你挫骨扬灰。”叶无渐冷冰冰地说出了这句话,隐藏在袖子中的符印结成,接着长柳逐风站立的地方,立刻有黑色的气流往上涌出,随着那气流蔓延过长柳逐风的双腿,饶是她反应迅捷,往旁边闪去,她双腿的衣物,却连同血肉都已经被那黑气融化,显出了森森的脚骨。
“她是我的人。”叶无渐一只手扶着石像,站了起来,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怯意,为了谢莹舟,她绝对不允许自己退缩半分,此时她浑身上下被一股暗红魔气所缠绕,身上的气势再次攀升,傲然地看着退到不远处的长柳逐风,叶无渐说出这句犹如宣战的话语。
“蚍蜉。”长柳逐风的脸上没有因为双脚血肉融化而显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她亦冷冰冰地看着叶无渐,轻蔑无比地吐出了这两字,而她周身的也开始缠绕着一股淡蓝悠然的蓬勃灵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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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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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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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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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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