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
——她叫什么?
沉默。
——那我换个问题,你们的母亲在殷氏王朝有着什么样的地位?
沉默。
谢莹舟起身,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刃在微弱的灯光下,发散着更加危险的光芒。
——她是,王后殿下。殷绵边哭边打着手语,泪水不断从她眼眶掉落,只差嚎啕大哭了。
谢莹舟眉头动了动,没想到殷涂殷绵真的是皇亲国戚?不过皇亲国戚天生残疾她能理解,但残疾了还让他们在外面到处乱走,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不符合常理。
谢莹舟重新坐回殷绵对面。
——她叫长柳逐风,也是我的母亲?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谢莹舟继续“问”着,她自从知道叶泮会九龙煌天剑之后,就一直隐隐有这样的感觉,这具身体的真实姓氏有可能的殷,结合秦月的说法,长柳逐风是叶泮的母亲,也就是现今秦贞的王后,这个信息让谢莹舟内心十分震荡,只不过她仍怀着一丝希望,再次确认地询问着。
殷绵点了点头,打碎了谢莹舟最后一点希冀,她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谢莹舟,比了个手语:姐姐。
谢莹舟眼中一瞬间出现了难受了神情,她轻吸了口气,无动于衷地继续问。
——我的真名叫什么?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摔下山崖的时候失忆了,写出来。
谢莹舟把早就准备的纸笔递给坐在对面的殷绵。
很快,殷绵在空白的纸张上面写了两个字:殷雅。
谢莹舟接过那张纸,只是瞥了一眼,便把它放在膝盖上,继续打着手语问道。
——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古代人说的母亲,未必就是亲生的,谢莹舟不死心问道,似乎这个答案必须百分之百无法反转,才能让她信服。
——秦贞国的长公主。
看到殷绵的回答,谢莹舟闭上眼睛,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与烦躁,自己穿越而来的这具身体,原主人是神州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秦贞国的长公主,这将会让她规划好的穿越人生变得困难重重。
谢莹舟在跟叶无渐互诉心意的时候,早就把自己的穿越之旅计划好了,那就是要跟叶无渐,寅山君,九影四处游山玩水,并寻找穿越回去的方法,而不是搅和进复杂的皇宫政治中,看着一群人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利益,撕捏抱团扯犊子,她厌烦这种人生。
——我为什么会离开你们,流落江湖?
——你跟母亲吵架了,离家出走。
这个倒是跟自己猜测的一样。谢莹舟在心里默默点了下头。
——那为什么要跟踪我?
——母亲要我们保护你。
——说谎,如果是保护我,当时我在参渺岭差点被居觞杀死,你们为什么不出手?
说道这里,殷绵哭泣的脸上露出内疚的神色,她立刻比着哑语,急切地解释道。
——叶无渐太过警惕强大,我们无法靠得太近,而且那条居觞的袭击太突然,我们注意到它的行动的时候,叶无渐已经出手了......我们抓到了另外那半条,也已经自我惩戒了......
看到对面小姑娘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仍旧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忠诚,谢莹舟刚压下去的愧疚又冒了出来,同时也怀疑起他们的身份,殷雅的安危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负担,那殷涂兄妹应该不可能是厉君亲生的,最大可能就是皇家豢养出来的,保护真正的皇子皇孙的暗卫。
不过殷绵的说辞也让她庆幸,原本她一直提防的那半条居觞应该不会再在兆穰出现了。
——为什么不抓我回去,在我遇到叶无渐之前,你们应该有很多抓我回去的机会。
谢莹舟打断殷绵,转而问了另外的问题。
——母亲说你需要历练。
……真狠心。谢莹舟对叶泮,或是应该说殷雅的这个母亲产生了丝丝不满,此时她又想起秦月的遭遇,越加愠怒。
——她在兆穰城有什么布置?
虽然可能在兆穰城之前,这对兄妹就一直跟踪着自己,但他们来兆穰城,似乎也被长柳逐风安排了去做其他事,从秦月的话中知道,殷涂拿走了蝉止林中的所谓冥心铃,但谢莹舟隐隐有种感觉,他们并不是单单拿了冥心铃就完事的。
——不知道,母亲没有告诉我们。
——那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殷绵才“道”,——拿了冥心铃,然后去渡厄之府,后面要做什么,母亲还没告诉我们。
——冥心铃有什么作用?
谢莹舟寻求验证着秦月的话,如果她们回答不一致,那说明秦月在对自己说谎,不值得交往。
——它能大范围镇压包括魔气在内的邪气,同时有安魂的作用。
——那你们在兆穰城,除了去蝉止林拿冥心铃,她还要你们做什么?
——要我杀几个修仙门派的弟子……不过我杀了他们后只是把他们丢在了客栈,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蝉止林。
看到殷绵这句话,谢莹舟眼皮跳动了几下,刚从蝉止林中出现那天早上出现的不祥预感又浮现在她的心头,她的心脏没来由地扑扑狂跳了起来,难道,在参渺岭之时,长柳逐风的某个计划就已经开始了?是针对自己跟叶无渐的?
“什么修仙弟子?那几个猎杀了寅山君父母的人?”谢莹舟没再比手语,直接问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屋内一阵狂风刮起,微弱的烛火瞬间熄灭,在谢莹舟的眼睛还未习惯黑暗之前,感觉有一阵劲风袭向自己面门,她想也没想,出手回挡,却没碰到任何事物。
接着就是一阵木头破碎的声音,与此同时,谢莹舟感觉到被自己定身的殷绵已经没有了踪影,包括一直躺在床上,重伤昏睡的殷涂。
殷涂不知何时就已经恢复了神志,身受重伤的他居然摆脱了谢莹舟贴在他身上的定身符箓,还冷静地使用声东击西,救走了妹妹殷绵。
眼睛经过片刻的黑暗之后,谢莹舟很快就适应现在昏暗的光线,此时被撞开的临街窗户在刚刚狂风的吹刮下,吱吱呀呀响着,殷涂兄妹已经失去了踪影。
刚刚谢莹舟因为殷绵话,内心鼓荡不已,竟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等她起身出手想要抓着殷绵的时候,却已来不及。
窗外倾斜照射进来的银色月华,铺陈一地,客房重回安静,谢莹舟转头看向屋内,发现发现除了桌面上那本朝簿也被拿走之外,其他东西依旧保持原来的样子。
......
从平安客栈离开,谢莹舟并没有坐马车,她安静带着九影,散步一般往家里走去,九影一直看着她,看着谢莹舟重新带上面具的脸庞,犹豫了很久,才问道,“主人,你不喜欢做这种事,为什么还要去做?”
谢莹舟没有回答,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正在回想着什么。
“小主人?”
“嗯?”谢莹舟低头,奇怪看向九影。
“刚刚强迫那个人回答你的问题,你不喜欢做这种事,为什么还要去做?”
“也没有不喜欢。”谢莹舟揉了揉九影的脑袋,他变成人之后,灰白色头发依旧有些卷曲,短短地贴着头皮,看起来很是精神,跟它恬静克制的个性不太相同。
“你明明就不喜欢。”这时铃铛中的秦月也说到,“不过看来你失忆这件事是真的,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唉,她居然成了王后,不知道她在离开兆穰之后,遭遇了些什么事情。”
“曾经有人告诉我,当要做一件自己不喜欢做的事的时候,不要去沉溺在自己那种抗拒的心情里面,只要不停想着事件的形成,发展,可能导致的结果,以理智的心态去对待,抗拒这种任性的心情将会在理智中被瓦解。”谢莹舟说到,她穿越前的职业,说到底就是要克制住自己的真实心意,违背自己的真实意愿,去面对形形色色杀戮对象在临死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或恐惧,或不甘,或求饶,或错愕,而不管是被强制锻炼出来,还是天生冷血嗜杀,谢莹舟早已习惯了那种往返的杀戮。
见九影依旧一脸疑惑,谢莹舟又道,“总而言之,就是不要做喜欢或不喜欢的事,要做对的事,当然,对错的评判标准,各人各有不同。”
做对的事情,谢莹舟是职业级的。
所以在面对殷绵时浮现出的愧疚,她很快就压制了下去,现在她更多的是在思考殷雅的母亲,也就是长柳逐风,究竟要做什么?她是不是在设计自己跟叶无渐?而这又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只不过即使知道了这么多对自己而言很有意义的信息,谢莹舟依旧开心不起来,她越回想穿越过来后自己的遭遇,就越觉得不安,自己每个行动,都好像被那个长柳逐风关注着,但她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女儿吗?谢莹舟想不明白,她不是真的叶泮,不是真的长公主殷雅,她也不喜欢被这样“保护”着。
“应该没事了,本来带着你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你能回去找大主人报信,你的轻功比小老虎要好嘛。”谢莹舟又摸了摸九影的脑袋,上次见识到九影的上树本领,让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见它跟小老虎玩的时候,也多有轻功比试,虽然妖力不及小老虎,但比脚程的话,短距离不用太多妖气来维系的,小老虎就从来没有赢过它。m.χIùmЬ.CǒM
“觉得累的话,变回原形吧,现在这里也没人。”
现在他们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谢莹舟因为刚刚得到的情报而心灵震荡,神情有了一丝些疲惫,此时嗓音变得更加轻柔无力。
九影点了点头,缓缓变回了一头灰白色卷毛小山羊,原本身上的衣服滑落于地,谢莹舟等它走离了几步,弯腰把它的人类衣服捡起。
而在她弯腰的这一瞬,突然感应到一丝不自然的灵气波动,只不过眨眼的时间,她的后脖颈就感到一阵微微刺疼,整个人一阵天昏地暗。
“跑!”在最后一刻,谢莹舟仅能对离自己有几步远,还处于变回原形而感到轻松的九影喊出这最后一个字。
九影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看到自己的小主人软软往一旁倒去,立刻豁出全部妖气,它并没有往前直线奔出,而是借助自身的天赋,往街道一边的墙壁连蹬了几下,接下来才落回地面,以曲折的路线往街道外面人多的地方狂奔而去。
这看似无用的举动,却让九影躲开连续两拨银针飞射,只是它并不知晓这一点,第一次遭遇偷袭的它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脑中一直回响着叶无渐平时对它的教诲。
:遇到埋伏的敌人时,逃跑不要沿着直线,那样容易被预判到,而是要以曲折,让敌人察觉不到的路线来跑......
一个女性身影从角落的黑暗处现身,在朦胧的月光下,来人有着一张很是温婉无害的圆脸,大眼睛清澈磊落,好似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她又做了一件好事。
正是叶安安。
她看了眼已经失去了身影的羊妖所在的方向,并没有追赶的打算,而是默默走到晕倒在地的谢莹舟旁边,那名美得不似尘俗所有的少女眼眸紧闭,脸上仍残留着一丝疑惑。
叶安安看到谢莹舟的睡颜,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她并不急切,而是从容地把她扶靠在自己怀中,接着又把她一边的长发拢在耳后,只见她剔透的耳垂下方,安静地悬着一枚虎牙制成的耳坠。
轻轻把那枚耳坠摘下,叶安安把它放在地面,接着又拿起谢莹舟绵软无力的手臂,把她左手无名指戴着的那枚红色指环取下,放在耳坠旁边,这些东西都有可能让谢莹舟被追踪,叶安安慢条斯理地将它们全部摘掉。
接下来,连同谢莹舟腰间挂着的小铃铛,怀中放着种种物件,不管是银两,灵石,或是属于叶无渐的灵位图,她全部一一搜出,放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地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抱起仍处于昏迷中的谢莹舟,消失在黑暗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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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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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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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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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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