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半年一直在警队宿舍住,一来事情比较琐碎,忙完时常深夜。二来,就像现在这种情况,时有突发事件。
天已经小亮起来,有人短促的敲了两声门。
张艺喊:“沈嘉,出警。”
他们一行人在很快在门口集合,张艺与沈嘉开一辆车,程城坐在后面的驾驶座上,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出发前往灯笼山。
车上,沈嘉坐在副驾驶,有些恍惚。
程城往前看了一眼,道:“最近案子挺多的,你们俩能睡就早点睡,这段时间把精气神给我撑起来,不许掉链子啊。”
上个月队里的小许出警路上眯了一觉,迟到了半个小时,现场已经被破坏很多,当时写了两天的报告,扣了一个月工资。
张艺道:“你就放心吧程队。”
程城说:“开快点。”
三十五分钟之后,警车到达灯笼山。
昨天下过雨的缘故,山路难行,他们都穿着雨鞋,踩着湿泥上山,走的是很偏僻的那条山路,平日里正常爬山的人不会走这条路,一般也不被允许。
报警的是一个护林员,说是来检查维修路况,路上给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像是一节人的骨头,当即就吓得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报的警。
警戒线随后一拉,地上铺了一块白色塑料袋。
法医很到达现场,开始一点小心翼翼的挖开泥土,收集散落的骨骼,周遭的泥质,尸体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四周都是一脚踩进去就陷落几厘米的湿泥,整个采集过程异常的复杂。
沈嘉就近看了一眼尸骨。。
张艺这时候说了一句话:“看穿的衣服,应该是初秋吧。”
沈嘉心里莫名的不安。
如果尸体变成尸骨,又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长期腐蚀,雨水渗透,衣服现如今已经破烂不堪,至少也死亡两三年了。
她和张艺在周围勘察了一遍,没有发现丝毫可疑,目前只能等法医把尸骨带回去,再做判断。
程城道:“你们先去查抛尸案。”
随后,张艺和沈嘉去山脚走访。
上周灯笼山维修,近期又炎热,突袭暴雨,山上基本很少有游客,只有部分工作人员在值班。
他们俩兵分两路查证。
沈嘉去了山脚的售票部,职工办公室,问了几个情况,正要去和张艺会和,无意间瞥到一只肥猫,慵懒的在晒太阳。
身后有人喊:“佳佳,过来。”
声音奇怪的熟悉,沈嘉回了一下头。
多年不见,李延东还是老样子,不咸不淡的笑,少了些戾气和冷漠,远远站在那儿。看到她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李延东解释:“不好意思,它也叫佳佳,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佳。”
沈嘉走了过去,笑笑。
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工作装,道:“你在这工作?”
李延东:“嗯。”
“你是——”
“一个普通的护林员。”
沈嘉笑了:“据我所知,管着这么一大片山头的护林员,应该是很厉害的。”
李延东跟着笑了一下,问她:“这几年——”
沈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晃了一晃。
李延东轻声:“警察啊。”
这个词好像寓意了很多,能时刻提醒你在做什么,沈嘉停了寒暄的话茬,道:“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
沈嘉:“上周的时候,你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吗?”
李延东说:“应该没有。”
“我刚听售票的工作人员说,值班的是一个叫李家林的护林员,这个人你熟悉吗,他今天好像不在。”
李延东迟疑了片刻,道:“他是我爸,这两天感冒在家。”
沈嘉:“不要紧吧?”
“不要紧。”
猫咪忽然奔了过来,蹲在李延东的脚边。
沈嘉:“它好像很粘你。”
李延东说:“山上的猫,没个家,你对它好,自然和你亲近。”
沈嘉弯了弯唇。
她不宜久留,便道:“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家住址,有些事情我想当面问一下你父亲。”
李延东笑笑:“舜华路24号。”
刚说完这句,张艺朝这边跑了过来。
沈嘉客气道:“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李延东淡淡颔首。
直到沈嘉走出一段距离,他才慢慢蹲了下来,目光渐渐变得清和起来,一下一下抚摸着猫,沉默良久。
张艺的话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道:“查的怎么样?”
“你那边呢?”
“什么都没查到。”
沈嘉说:“我们先去个地方。”
去的时候是张艺开的车,沈嘉坐在副驾驶补觉。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五年,从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陌生。
想起刚才那具白骨,沈嘉头皮发麻。
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又有了新的想法。现在两个案子齐头并进,很难脱开身去忙自己的事。
想到这些,沈嘉醒了。
车子开得飞快,很快到舜华路。
李家林一个人在家,确实感冒了,还挺严重,躺在床上咳了半天。五十岁的年纪,半边头发已经花白。但人很客气,对她和张艺的到来,似乎并不是很紧张,反而从容应对,答案也很简洁,找不到一丝疑问。
张艺问的时候,沈嘉转了一圈四周。
房间里的墙上贴着结账老旧的照片,再往左下方看去,有一张是李延东和陆严的合照,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
沈嘉默不作声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天气炎热,院子里的墙面看着很干,墙角蹲着两个大桶,树枝,水龙头下面倒是湿漉漉的,地面上还有牙膏的痕迹,可见主人经常会在龙头下洗漱。树和墙面的钉子上拉了一条晾衣绳,挂着一件护林员的工作服。太阳光过于强烈,衣服都被晒干了。
张艺从屋里走出来,对她摇头。
沈嘉转身往外走。
张艺:“怎么觉得你松了口气一样。”
沈嘉笑了一声:“累了。”
回到警局,四路海岸的尸体信息已经出来了。有个女人报案,说是她的同事,一周前忽然就消失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被害人叫江英,生前在沿岸酒吧工作。
程城交代了两句,组员开始忙活起来。
张艺刚喝了口水,就哀嚎道:“还没歇两下,又要跑了。”
警察得工作似乎就是这样,忙起来没日没夜,停不下来,多亏这半年来程城的严厉教导,沈嘉已经习惯这种工作模式。
他们出发去了沿岸酒吧。
现在不是酒吧开工的时间,一个个都关着门,里面忽明忽暗。高温让人发酵,头晕,尤其是这条沿江路,太阳直射过来,强度大的睁不开眼睛。
沈嘉昨夜没睡好,醒得又早,一直再跑,没怎么吃饭,遇上高温,这会儿明显有些中暑,一直想吐。
她蹲在路边缓了会儿,等张艺出来。
“问到什么了吗?”沈嘉道。
张艺说:“江英性格孤僻,一个人住,平时也没有什么朋友,报案的她这个同事知道的也不多,看二队能查出什么吧。”
刚说完,张艺电话响了。
看那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挂掉电话,沈嘉问:“怎么了?”xiumb.com
张艺:“二队查到一个电话号码,江英生前给这个电话打的比较频繁,说马上发过来。”
短信叮的一声,到了。
张艺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沈嘉揉了揉鬓角,胃疼。
“咱还是吃个饭吧。”张艺担忧道,“看你这样,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查案也得有个好身体,你要是熬坏了,给我换个搭档,我可不接受。”
沈嘉忍着疼,笑了。
这一片基本都做的是夜市的生意,酒吧一条街。他们沿路走了几十米,刚好有一家酒吧开着门,除了深夜不打烊,到了下午,也会偶尔做点酒菜生意。
张艺抬头,念着招牌:“江河酒吧。”
俩人一进去,空调吹的浑身都自在了。
张艺随便点了两个菜,对沈嘉说:“你先趴会儿吧,上来我叫你。”
沈嘉有气无力,捂着肚子就趴在桌上睡了。
吧台边上,小秋在玩手机。现在生意不好做,能来几个人是几个人,陈江干脆白天也适当营业,还专门请了个厨子,会弄几盘菜就行。
小秋巴不得别来人,这会儿简直就是找事。
等了半天菜还没上来,张艺问了一句,小秋只能去后厨催,脸色有些难看,刚好撞见陆严,一边从后院的宿舍往出走一边套上短袖,眼神还有些迷离,许是刚睡醒的缘故。
“怎么了?”陆严问。
“来了两个客人,脾气还不小。”
陆严侧过身,掀开帘子,朝外面望了一眼。
一男一女,一坐一趴。
小秋说:“上菜哪有那么快,急什么嘛。”
陆严:“行了,你去催催。”
小秋不情愿的走开。
陆严想去洗把脸,正要走开,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迷迷糊糊的,还有轻微的说话声。他掀开帘子,目光落向门口。
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
从前的少女,长发剪短了,发梢温柔的别在耳后,额前随便留了点流海,眼神模糊又清澈,头发有些凌乱,脸颊依旧白皙干净。五年未见,也长开了。
小秋不知道何时凑到跟前:“看什么呢?”
陆严放下帘子,想起她刚才捂着胃的样子。
“让厨房做一碗热汤。”他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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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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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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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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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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