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篱笆里满是泥泞,两只鸡在院子里啄着稻糠,破败的泥房已然倒了小半间,用草杆子挡了挡,依旧有人住过的痕迹。
这样的家,竟是一直靠着晋瑜卖菜来支撑。
如若他娘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死了,该有多难过?
“是谁呀?”一个穿着臃肿满是补丁衣裳的老人,扶着墙,走了出来,“阿瑜是你吗?这一夜你都没回来,做什么去了啊?”她一步步的往前挪。
殊不知,她的阿瑜,早已与她天人永隔。
生命,就是这般的脆弱。
总是让人在岁月静好中觉着,他们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殊不知,不经意间,他便成了一纸回忆。
所以,人生在世,珍惜当下吧。
“阿瑜?”她侧耳聆听,脸上显露出些许的狐疑。
“阿婆。”她一听是个女子的声音,竟是一怔,像是明了了什么似的,喜悦在脸上漾开。
说罢,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手。我紧忙上前,去牵住她的手。她的手上,满是粗糙的褶皱与老茧,仿佛诉说着对这个家的付出。
她的手,真暖啊。
这就是娘的温暖吧。
暖到,让我不由得想起我娘。
那个为了苏淮仪的太子妃之位,宁可断送了自己性命的亲娘!
我才,刚与她相认啊,她怎能如此狠心的抛下我?
“你是来找晋瑜的吧?”她一下下抚摸着我的手,无法追随我视线的眼眸,直直的定在某一处。“你是谁家的姑娘呀?芳龄几何?”她笑意盈盈。
我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晋瑜也到了娶妻的年纪。
只是,老人家不知道,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小儿子娶妻生子了,再也看不到他承欢膝下,听不到他不厌其烦的喊着娘了,甚至,再也等不到他回家了……
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嗯。
“姑娘,我老太婆明白,我家里虽穷,但晋瑜是个好孩子!他勤劳肯干,终是不会亏了这个家的!”
她虽神采奕奕,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他哥哥给人做工,拿不到工钱,与那人纠缠之时,被人打死了……”老人抽泣着,“我们没钱给他下葬,就让他在院子里停着,眼瞅着天越来越热,尸身烂的越来越快,我们也没办法呀!”
她越来越激动,“晋瑜就到街上卖身葬兄!好巧不巧遇到一个好心人,说帮他葬了他哥,还给他不少银子,让他帮忙做件事就行!”
帮他做件事?
那会是件……什么事?
我不由得,攥了攥手里的那张人皮面具。
“所以呀,他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定是替那人去做工了。”老人家笑呵呵的,她以为他们的穷苦就快要结束了,她相信,他们的明天会更好。
殊不知,一切,都早已成了空。
“阿婆,可否给我口水喝?”
老人家一怔,“真是不巧,缸里没水了,不过,估计今日那个好心人就会来。”
“哪个好心人?”我急切的问。
“就是那个雇佣晋瑜的人啊,他可是个彬彬有礼的男子,晋瑜带他来做过客,每隔三天他便会来给我打水,顺便,给我把晋瑜的工钱结了。”
今日,就会来?
我望了眼手里的人皮面具,眯了眯眸子,定要抓住这个人!我要问问,他为何让晋瑜假扮薛荔接近我?
我又借口说有点累,想等着进屋歇一歇,等着晋瑜回来。
老人家自是乐的合不拢嘴,将我引进屋内。
我们聊了许久,我眼中慈祥的她,仿若我自己的母亲一般。
忽地,大门被悄然推开。
是那个雇佣晋瑜的人?
天,还未全然暗下来。只能将进来的人,看个朦胧。
只见他个子高挑,身材匀称而又健硕,只是,看不清长相。
他蹑手蹑脚的拿起院子里的扁担和挑桶,像是怕惊扰了谁一般。我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想要抓他个现行!
只见他直奔着村里的古井而去,我将薛荔给我的匕首别在了腰间,以防不时之需。
他将吊桶扔进井里,弯腰去拽绳索之时,我掏出匕首冲了过去,直抵他的脖颈,“你就是那个让晋瑜带上人皮面具接近我的人?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又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缓缓抬头,天虽暗沉,可如此之近的距离,我又怎么可能看不真切?www.xiumb.com
“叶瑾?”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就是那个帮晋瑜葬兄的人?他就是那个让晋瑜冒充薛荔的人?
叶瑾,苦笑着。脸上,数不尽的哀伤。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再对我动心了,因为,你见过薛荔的好,就再也看不上曾经给过你痛苦折磨的我了。可我,不想让你难过,也不想让你永远活在回忆里,薛荔死了,我亲手埋的,我已然不能劝他回到你的身边,但我能让一个如他般阳光的男子围绕在你身边,我愿意看着你看他般的眼神,是那般的缱绻,是那般的温柔,又是那般的神采奕奕,我不停的幻想着,如若你那般让人融化的眸子,是看向我的,我该有多幸福,可是,我也只配,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眼里,全都是别的男人的影子……”
我的心,止不住的难受。
堂堂的启明王,几尺高的男儿,战场杀敌,刀枪剑戟从不畏惧。如今,竟然愿意给我找别的男人,只为讨我欢心?
他是,疯了么?
“那日,我看到晋瑜在卖身葬兄,他的性格竟有几分与薛荔相同,如若他变成薛荔,你一定会高兴,一定会再露出笑颜,我怎么样已然无所谓了,只要你开心,我便开心。哪怕,你的开心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所以,我安排你们相遇,安排你们相知,远远的看着你们,虽心如刀绞,可我,依然快乐。因为,你心里深藏的那个男人,活了。”
我与晋瑜从一开始的相遇,到他给我送饼子,送铃兰的耳坠,这些的一切,都是出自叶瑾的谋划?
他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我对晋瑜生了好感?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捉萤火虫?看着他送给我最喜欢的铃兰?
他真的是,疯了。
“你就不怕,我爱上他?”我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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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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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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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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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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