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运往安西的长行坊,由于有着都督府开具的关引和官牒,所以关所只是简单查验了文书,便对其放行。
金家商队在通过玉门关之后,整理好行装,为大车和骡马盖上帆布,准备向着西域启程。
周钧临别时,朝申叔公又说了跟梢之事。
申叔公对周钧说道:“二郎可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金家曾有一只长行坊,在去往安西的途中失踪,后来久寻不见?”
周钧点头。
申叔公:“事后,某思虑再三,怕是有人眼红金家的长行营生,故意设计圈套。所以,这一次去往安西,那伙人倘若得了消息,必定会故技重施,再来劫掠。”
指向长行坊的队伍,申叔公说道:“此番去往安西,金家出发之前,将三百名战卒,分成数队。表面上来看,护卫不足百人,但实际上,那些役夫,皆是战卒假扮,又身穿铁甲,随时可以入战。此外,长行车队中又有几辆大车,里面装满了充足的粮食和武器,足以抗衡大批敌人。”
周钧听了,心中稍安。
金家再次道别,踏上了去往安西的路。
周钧则带着亲卫,在拓跋怀素的领路下,顺着冥水支线,一路向北,来到了大泽。
与百里外的黄沙戈壁不同,大泽是一片辽阔无边的湖泊,蓝天白云映照在湖面上,再配以波光粼粼的湖水,让人不禁想起江南的湖景。
大泽的南岸旁又有数百顶帐篷,外围有游骑四处巡逻。
瞧见周钧一行人,游骑先是吹响角螺,又小心靠近。
当看清拓跋怀素袍上的三重圣火之时,游骑大惊失色,纷纷从马背跳到地上,又解兵跪伏,不敢抬头。
拓跋怀素没有去瞧这些人,驱着马一路向帐篷处行去。
没过一会儿,一群粟特战兵,从帐篷中跑出来,纷纷跪在拓跋怀素的马头前,口中高呼着圣火庇佑。
拓跋怀素依旧没有停步,顺着湖岸,向着大泽南岸的中心处行去。
那群粟特人,恭敬的跟在后方,亦步亦趋。
行了差不多三里多路,周钧向前看去,只见湖畔处出现了一片木石搭建而成的院落。
院落鳞次栉比,又有货栈、酒肆、客坊、码头等建筑,一眼瞧不到尽头,内里繁华,却是一处人口密集的集落。
数位衣着圣火祆袍的教徒,早早的等在路口,看见圣女,一边跪伏一边赞礼。
带着面具的拓跋怀素,驱马顺着街道,入了集落,一路行向东北,又行了一刻多钟,最终停在了一处气势恢宏的祆寺门口。
见拓跋怀素看向那祆寺,良久不语,周钧心中一动,开口问道:“这里就是那冥磐古刹?”
拓跋怀素翻身下马,说道:“是,这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周钧一愣,见拓跋怀素走远,带着手下的亲兵,也跟了上去。
入了祆教古刹,只见其中建筑和雕塑,与中原诸家明显不同,十米之高的娜纳女神巨像矗立在古刹正中,两旁又有甬道,朝着后方不断延伸。
顺着甬道来到古刹的后院,在一处巨大的石门之前,拓跋怀素示意周钧独自随行。
周钧否了孙阿应、仇邕等人的相陪,独自跟在拓跋怀素的身后,入了石门,又顺着不断向下的石阶,来到一处类似湖下隐宫的地方。
穿过几条蜿蜒曲折的地下长廊,周钧最终来到一间弥漫着药材气息的石室门前。
几位祆教徒看见拓跋怀素,连忙让开了路。
周钧靠近一些,终于看见了躺在石床上、奄奄一息的龙祁。
龙祁紧闭双眼,陷入昏迷,身上有着几道奇形怪状的伤口,或是半月,或是交错。
伤口下的肌理,呈现黑紫,又以蛛网状不停蔓延,血水和脓液在不停向外渗着。
拓拔怀素以粟特语向祆教徒们问了一些问题,在得到答案之后,又对周钧说道:“他中了剧毒,伤口开始恶化,没有多少时日了。”
周钧:“你无法救他?”
拓拔怀素:“祆教毒药的种类,不下百种,我不知道伤他毒药的名称,贸然调制解药,只会让他死的更快。所以,现在只能用续命丹,暂时维持他的生机,但是你也看到,伤口已经开始恶化,他支撑不了太久。”
周钧思考片刻,从怀中取出随身备着的蒜精,对拓拔怀素说道:“此药可以压制外伤毒性,不知对他是否会有效果,先试试吧。”
拓拔怀素看着周钧手中的瓷瓶,面露怀疑,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索性也就试试。
用了蒜精之后,周钧和拓拔怀素又等了小半个时辰。
祆教徒来报,龙祁伤口处的恶化稳定了下来。
拓跋怀素闻言,有些意外,走进屋内,查看了龙祁之后,对周钧说道:“他体内的毒性未除,但伤口处的恶化倒是被压制了下来。”
周钧:“也就是说,他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迟迟没有解药,还是会死?”
拓跋怀素:“对。”
周钧又看了一眼龙祁,开口问道:“我有话要问,他何时能醒?”
拓跋怀素招招手,有祆教徒送来一小撮药粉。
拓跋怀素用指甲挑了一些,将其弹在龙祁的鼻子上。
没过一会儿,龙祁面色痛苦,慢慢醒转过来。
拓跋怀素又对周钧说道:“他体力虚弱,撑不了太久,倘若发问,记得动作要快一些。”
周钧朝龙祁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龙祁瞧见周钧,挣扎着小声说道:“我追杀祆教叛徒,潜入一处马匪据点。”
周钧心中疑惑,祆教叛徒怎么会和马匪混在一起?
龙祁继续说道:“据点后方,有一处地下祆祠,又有圣火祭坛。那些马匪抓来了许多活人,关在祆祠的地牢里,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把人带到深处,说是要供奉给神灵。”www.xiumb.com
周钧将此事暂且按下,又朝龙祁问道:“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你的族人?”
龙祁:“沙州,河苍烽北,罗荼海西。”
说完这话,龙祁身体抽搐,又晕死了过去。
周钧直起身体,与拓跋怀素对视了一眼。
二人退出了房间。
拓跋怀素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对周钧说道:“我的师姐,当初叛出祆教,被四处通缉。我本想令龙祁将其击杀,却不料这祆教叛徒,居然与马匪勾结。而且,我还得了祆教徒的密告,有粟特宗族也牵涉其中。”
周钧想起先前龙祁曾说过,马匪受了康家的指使,屠尽百帐龙部一事,便对拓跋怀素问道:“与马匪勾结的粟特宗族,是否为康家?”
拓跋怀素轻轻点头,又对周钧说道:“不过康家做事隐秘,没留下什么证据,倘若此时贸然发难,怕是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一直隐而不发。”
周钧思考良久,又朝拓跋怀素问道:“康家,马匪,还有祆教叛徒,这三股势力纠结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拓跋怀素摇头道:“不知……不过龙祁被救起的地点,就在瓜州和沙州的交界处,那马匪的营寨,想来也不会距离太远。”
周钧在原地踱步,说道:“康家的家主身为祆教萨保,身份尊贵,又权势极大,却与祆教叛徒还有那群马匪混迹在一起,又屠尽百帐龙部,倘若没有天大的理由,他绝对不会这般铤而走险。”
拓跋怀素:“粟特人重商,视财如命,康家倘若为了独占商路,勾结马匪袭击往来商队,倒也能说得过去……只不过,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和我的师姐,那位祆教四处通缉的叛徒混在一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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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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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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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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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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