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左相李适之自请罢职以来,韦坚、皇甫惟明等太子党羽又被一扫而空,眼下朝中是李林甫一人执掌大权,再也无人可以与其对峙。
京中大小官员,见此情势,自然知晓应当如何站队,许多人不顾寒风和大雪,每日都将李府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而李林甫本人,坐在中堂,看向院中雪景,却是意气风发,满心舒畅。
正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林甫圣眷正隆,前途似锦,自觉再也无忧。
就在这时,门外有仆从来报,罗希奭回来了。
李林甫思虑片刻,令罗希奭去偃月堂等待。
一刻钟后,李林甫入了偃月堂,瞧见堂口侍着一人,身上皆是落雪,正是罗希奭。
李林甫出言让他进来,又端坐在团席上,开口问道:“事情做得如何了?”
罗希奭躬身行礼道:“韦坚、皇甫惟明、李邕等太子党羽,皆已死于希奭之手。”
李林甫:“李适之呢?”
罗希奭顿了顿,小声说道:“希奭未至,李适之就已服毒自尽。”
李林甫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
罗希奭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将其放在李林甫的面前,又说道:“李适之死前,亲笔手书一封,又交予下人,说是要右相亲启。”
李林甫有些吃惊:“给我的信?”
拿起信,李林甫瞧了封口,见封蜡完整,不禁点了点头,又拆开看了。
只见信中这般写道:
“此信启封之时,适之怕是已经身死异乡。”
“右相行事周密,又手段狠辣,断然不会给敌人留下活路,适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赴黄泉。”
读到这里,李林甫往日里虽然恨极李适之,但此时也不禁有些佩服。
李林甫继续朝下看去。
“右相排除异己,以御史查案之由,杀韦坚、皇甫惟明、李邕等人,自认行事隐秘,以为圣人浑然不知。然而,圣人雄武之才,虽是每日纵情享乐,少问政事,但朝中大小事务,却是留心无遗。”
“右相借御史之权杀人,圣人早就知晓,之所以不管不问,只因在天子眼中,韦坚、皇甫惟明、李邕之流,甚至包括适之,皆是应杀之人,圣人不过是借林甫之手,清除无用的杂余罢了。”
李林甫看到这里,拿信的手微微颤抖,额头渐渐有汗水析出。
信中继续写道:“当初,某向朝中请辞相位,右相必定不明其中缘由,适之今日便道明原委。”
“李适之也好、李林甫也罢,左右二相争权互斗,既能互相监视互相消耗,又能辨明朝中百官心思,圣人不仅乐于见之,甚至在有意均衡。适之性情粗率,厌倦朝中权斗,故而自请外放。”
“原本二相争权,因适之擅自退出,朝中均势被打破,圣人必会怨怒于适之,故而某自知命不久矣,不过坦然受死而已。”
“适之身死,朝中大权由右相一人独揽,倘若右相因此沾沾自喜,实却不知此乃大祸临头。”
“圣人为了重现朝中二相均衡之势,必定会引一人与右相针锋相对。”
“有朝一日,倘若新相得了圣眷,林甫必会失势,圣人便可将这些年中的种种恶事,统统推诿至你的头上,在史书之中留个清白之名。”
李林甫读到这里,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他用颤抖的手,翻开最后一页,只见李适之的信,还有末尾一段。
“适之避世而离朝,有负圣人所托,后世评说,必是功过参半。但是,不管如何不堪,总比右相要好些。右相在后世史书之中,必是名入奸臣之列,引千秋万代之唾骂。”
“适之今日身死他乡,魂魄归于黄泉,当在阎罗殿中静待右相。某定要亲眼看看,在那判官的功过簿上,是如何评说李林甫的一生,再亲自送你去那无间炼狱,承那刀山火海之刑!”
看到这里,李林甫大叫一声,双手不停撕扯,将李适之的信件撕得粉碎。
他双眼通红,又喘着粗气,朝罗希奭吼道:“去!把那李适之的尸首,再拉出来鞭打百遍,还有那老狗的家人,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都给我杀了!”
罗希奭见状,被吓得脸孔贴地,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的说着领命。
待罗希奭退出偃月堂,李林甫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席上。
眼下虽是寒冬,但是他的脸上、后背全是汗水。
李林甫心中很清楚,李适之的这封绝笔信,除了让他感到愤怒,更多的却是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与此同时,灞川别苑。
周钧拍落身上的雪花,入了自己的小院,又掀开帷帘入了中堂。
烧着炭火的暖炉,还有燃着香料的薰炉,让整个房间充着暖意。
萧清婵走上前,先是帮周钧脱下了外袍,又将事先备好的手炉,塞到了后者的怀里,开口问道:“二郎刚从庞公那里回来?”
周钧抱着手炉,说道:“我刚才分别去探望了庞公和殷公。”
萧清婵将周钧的外袍挂在木架上,又倒了一杯热姜汤。
周钧将姜汤一饮而尽,对萧清婵说道:“明日是除夕,我要赶回长安去陪父母,今晚便留在别苑之中。”m.xiumb.com
萧清婵先是点头,接着问道:“今日的晚饭,我听说宋居士和解都知也要来,需不需要我和厨房事先知会一声,多备些酒食?”
周钧摆手说道:“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和厨房里的春娘交待过了,需要的器具和食材,她会准备好再送过来。”
就在这时,帷帘被拉开,画月走进房内。
她先是解开披袍和罗围,又对周钧说道:“我刚去了灞川街市,看望了那些安置好的宫人,食物、被褥、药物和用度,全部都发放到位。另外,我还留了些人负责联络。”
周钧点头说道:“应当无碍了,忙了这么多天,总算能松口气。”
画月坐倒在折床里,双臂张开伸了个懒腰,头又朝后仰去,摆出一个『大』字型的模样,又说道:“稼洲和溪洲之间的那座连桥,已经修好了。修建坊市的火泥、木石等物,已经统统运了过去,元正三日一过,工匠们就会加紧施工。”
过了会儿,春娘带着厨房里的几个婢子,将锅具和食材,拿入了小院之中。
萧清婵看见春娘提着一口自带炭槽、支架的小锅,又看见二十来样装在餐盒中的生冷食材,开口问道:“二郎这是要烧温鼎?”
周钧点点头。
温鼎,其实就是后世的火锅,它最早起源于西汉。
在一口三足鼎的下方燃起薪柴,使得鼎中的汤汁不停沸腾,再将生的食材投入,待烧熟之后再捞出,最后蘸料食用。
后来,到了隋朝,三足鼎变为了带着支架的小锅,原本在地面上燃起的薪柴,也变成了金属打造的炭槽,甚至在炭槽的两旁,还预留了通风口和排烟口。
只不过,温鼎这个名字,无论是隋朝,还是唐朝,都被保留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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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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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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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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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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