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是也。
后人有评,林甫善养君欲,自是帝深居燕适,沈蛊衽席,主德衰矣。
面对这样的人物,周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陪着言语。
只听李林甫笑着说道:“衡才自从入了北里,办事得力,未见差错,确是难得。”
周钧坐直身体,连忙拱手道:“某不敢贪功,全靠贵人相携罢了。”
李林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钧,颇感兴趣的说道:“衡才虽是奴牙出身,但言行之间,不见市侩,也是有趣。”wWW.ΧìǔΜЬ.CǒΜ
周钧又一板一眼的说道:“敢教李相知晓,家父常鄙于奴牙之身,故而请了不少家塾,教导某与兄长,只望周家子早日出人头地,也好不再遭人白目。”
“小子年少时顽劣不堪,后来痛改前非,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听见这话,李林甫微微点头,倒觉得这周钧,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李林甫虽出身唐朝宗室郇王房,自小却也是游手好闲,斗鸡走狗,不被宗家所认可。
即便后来入了吏部当差,也因『杖杜弄獐』之事,受尽了同僚和上官的白眼。
想到这里,李林甫朝周钧霭色说道:“庞左监与我说起衡才时,总是赞誉有加,身微却有大才。”
李林甫说这话的时候,本意只是夸奖,没存什么其它心思。
但周钧满脑子里,却是前世关于李林甫那口蜜腹剑的评语。
听见李林甫的这番话,周钧第一反应便是挺直身板,拱手自谦:“小子何德何能,庞公确是过誉了。”
李林甫只道他是拘谨,便笑着换了个话题:“衡才年龄也不小了,未有婚约?”
周钧:“兄长用心读书,尚未娶妻,某也不好僭越,而且……”
李林甫见周钧话语间犹豫,便追问道:“而且什么?”
周钧:“而且某出身奴牙,婚配一事,怕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罢了。”
李林甫听完,哈哈笑了起来,对周钧说道:“衡才莫不是言语那萧家之事?”
后者听了一愣,垂首点头称是。
李林甫脸上笑意未减,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你入了北里,与那中曲的两位都知来往甚多,怕也是无心娶妻的原因之一吧。”
周钧听见此话,心中一惊。
史书中曾言,李林甫的耳目遍布长安,无论皇城、三省还是市井里坊,皆隐有其豢养的细作。
兵部主事萧家,北里三曲,自然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周钧脸上装出一副羞愧的模样,低头叹道:“小子无德,瞒不过李相的法眼。”
李林甫笑着说道:“食色,性也。君子爱美,古皆有之,何须喟然?”
周钧又将头垂了下去,只是默然。
李林甫看着周钧,慢慢收了笑容,开口说道:“庞左监与某相识已久,当年贞顺皇后还在世的时候,李某承了他不少恩情。”
“庞左监言及,某自当相携。”
“衡才年少有为,且宽心做事,未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周钧与李林甫又聊了几句,便告退离开了。
出了禅房的大门,周钧长吁了一口气。
一阵清风吹过,周钧感觉背上凉飕飕的,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在一旁的画月瞧见周钧,急忙走过来问道:“没事吧?”
周钧摇摇头,回头又看了一眼禅房的方向,心中依然有些惴惴。
与那李相一场交谈下来,明明从头到尾对方都是和颜悦色,但周钧就是感觉芒刺在背,整个人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刻都无法松懈。
另一边,李林甫送走了周钧,却是坐在禅席上,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佘红芝掀开帷帘走了进来,来到禅席前,行了拜礼。
李林甫依然闭着眼睛,低声自语道:“周钧,周衡才……”
佘红芝听见这名字,怕扰了对方,不敢多言。
李林甫睁开眼睛,思考片刻,看向佘红芝问道:“那周家的户册,你也瞧了,只是奴牙郎?”
佘红芝不知李相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答道:“妾身仔细瞧过了,周家世代为奴牙近百年,中间并无其它营生。”
李林甫皱着眉头说道:“那周衡才,说是奴牙郎,确实不像;但依他之说,却也不似读书人。”
佘红芝闻言一愣,小心问道:“那是……?”
李林甫疑惑的说道:“观其言行,倒有几分像是军伍出身,但又不全似,真就奇怪了。”
又细细思索了一番,李林甫索性也不再猜度,只是朝佘红芝说道:“倘若周衡才再来北里,且仔细看紧一些,但把握好分寸,切勿惹出事端。”
佘红芝低下头,应了一声。
周钧带着画月离开长安,一路行在去往灞川的路上。
画月见周钧面色凝重,似有心事,便也没有出口询问,只是静静坐在马上,一路前行。
二人回到灞川别苑之中。
周钧先是将画月送回了厢房,接着便前往中苑,去寻庞公。
到了院中,周钧被告知,庞公仍然未归。
看守院子的老部曲,听周钧说有要事禀告,便告诉后者,庞公临走前说了,最多今晚,就能归宅。
得了这个消息的周钧,倒也没有再急着赶回长安,只是在灞川别苑中住了下来。
傍晚时分,用过晚膳的周钧,躺在院中的折床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见了李林甫。
对方大权独握,蔽塞言路,排斥贤才,导致纲纪紊乱,还建议重用胡将,使得安禄山做大,可谓是唐朝由盛转衰的关键人物之一。
问题是,倘若与其交好,向其暗示一番未来政局中的利害关系,有没有可能改变对方的看法,力挽狂澜呢?
周钧思前想后了很长时间,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很难,但是值得一试,当然前提是要保证自己和亲友的安全。
等待周钧想完这些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月亮隐没在云中,只露出了半个脸。
周钧朝身边看去,只见画月坐在月牙凳上,右手拿着针,左手拿着线,正在抬头看着星空。
好奇之下,周钧朝画月问道:“你在做什么……?”
画月依然看向星空,嘴中先是嘘了一声,接着小声说道:“先别说话。”
周钧一愣,闭口不言。
见月亮完全从云中露出,画月急忙用线头,穿向针上的小孔。
穿针引线,双手忙碌个不停,待得事毕,画月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兴高采烈的喊道:“我做到了!”
周钧不解的问道:“做到什么了?”
画月举着针,对周钧炫耀道:“你忘了?过这七夕,要在月亮出云之时,用七彩线穿过这连孔针,接着再快速许下一愿,连许三年,愿望便可成真。”
周钧仔细看去,只见画月手中的针,正是九孔针,而那孔洞中穿过的,正是七彩线。
周钧笑道:“真是难为你了,却也不知道试了多少次。”
画月得意洋洋的说道:“别管我试了几次,今年是成了,想要愿望成真,还有两年。”
周钧问道:“许的什么愿?”
画月收起针线,莞尔一笑:“不告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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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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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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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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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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