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灞河一路又回到厢房之中,周钧与画月说着大唐奴籍一事,也想着大唐未来历史的奴制变迁。
从李唐王朝建立到安史之乱,这段时间里大唐奴婢最多,一是由于多年对外征战,俘虏甚众;二是由于政治斗争严重,籍没者不计其数;三是由于前朝遗留奴婢,被继承了下来。
从安史之乱到会昌灭佛,奴婢数量急剧减少,地位也迅速上升。一来是因为国力减弱,无力向外征伐;二来是由于兵源要求日甚,大批奴婢被训练成了部曲;三是由于众多士族门阀、贵族地主、寺庙被连根拔起,其中奴隶大多被外放成良。
而从会昌灭佛到唐灭,奴隶制在整个大唐疆域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洗,几乎势微。
奴婢大多依附于门阀官宦之家,既不产生税赋,也束缚了劳动力流动,还增加了政权的风险成本,对于当政者来说,可谓是弊大于利。
从唐太宗开始,历朝皇帝就对奴制一再限制。m.xiumb.com
比如近些年里。
永昌元年敕:“制王公以下奴婢有数。”
大足元年五月三日敕:“西北缘边州县,不得畜突厥奴婢。”
玄宗天宝年间又宣:“王公之家,不得过二十人。其职事官,一品不得过十二人,二品不得过十人……五品不得过四人。”
但总归下来,这些条令,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士族门阀、官宦显贵,该蓄奴还是在蓄奴,甚至隐隐还有扩增之势。
说到底,还是大唐内部的利益集团,已经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就连皇权也牵涉其中,想要解决,却是极难。
接下来的几日里,周钧一边处理着别苑事务,一边准备书令史的上任。
到了正式上任的那一天。
天边日头未升,整个天空仍然是繁星点点。
周钧穿上那身赭黄色的吏袍,走到别苑的大门处,对送行的画月说道:“我去当差的日子里,别苑这里的事务,就要依你来处理了。”
画月说道:“二郎且宽心就好。”
周钧从门房处领了乘马,又朝画月说道:“今天是上任的第一日,且不知视事的时辰,倘若晚了,赶不及宵禁,我便回家去住,无需多等。”
画月又点了点头。
还未出发,周钧瞧见玉萍从一旁走了过来。
将缰绳交给画月,周钧朝玉萍拱手问道:“可是庞公有话教我?”
玉萍:“庞公说了,入了都官司,勿要多虑,本分做事。”
周钧应了一声。
玉萍:“庞公还说,前几日或许会忙些,二郎且先顾着,无需归来。”
周钧又应了。
见玉萍不再说话,周钧一愣,开口问道:“就这些了?”
玉萍:“就这些了。”
周钧先是皱眉思索了片刻,接着朝玉萍又拱了拱手,便上马顺着小道离开了灞川别苑。
一路骑将过去,入了春明门,将乘马寄在兴道坊的一处厩中,周钧步行前往了安上门。
到达安上门,周钧拿出吏部加印的官符,与武卫对证无误之后,便进了门。
一路向北,顺着安上门街,来到尚书省的别苑。
向别苑正门处的武卫出示了官符,周钧被告知,流外官均是从东侧的峀门进入。
绕着院墙走了半圈,周钧找到峀门,在查验了官符之后,又顺着廊道的方向,一路向着北边走去。
都官司的廨衙位于东北角,入了廨门,首先映入周钧眼帘的,是一派繁忙而又有序的景象。
大批身着赭黄吏袍的人,抱着一摞摞书册来回奔波着。
在那里方的册库中,一排又一排的书柜高约三米,有那胥吏踩着木梯,正在寻找着册本。
周钧站在门口,顿时有点无所适从。
周遭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唯独他一人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所幸,有一位系着裹幞头、身着深青袍的人叫住了他。
只见那人年岁颇大,面皮微黄,面色霭徐,朝周钧问道:“可是新来的书令史?”
周钧见这人装束,猜度对方乃是主事一级的人物,连忙躬身唱喏。
那人点头说道:“某姓程,尽呼一声程主事。”
周钧张开嘴巴,想要自报家门,却不料对方抢先说道:“周钧,周衡才,某说的可对?”
周钧一愣,连忙点头称是。
程主事笑着说道:“且随我来,先去见韦员外。”
周钧跟在程主事的身后,随着他一路走向内院的右厢。
二人先是站定在厢门前,程主事朝着门内道了一声扰。
少顷之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字。
“进。”
二人入了右厢房的堂间,又入了侧厅的小间。
周钧瞧见案台后方,有一年约四旬的男子,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
程主事向前看了眼,躬身行礼道:“韦员外,新判的书令史到了。”
韦员外闻言抬起头来,望向程主事的身后,看见周钧的时候,表情明显一愣。
仔细端详了一番,韦员外放下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就是那周衡才?”
周钧拱手行礼道:“是。”
韦员外点头道:“倒真是俊才少年。”
周钧连忙将头低了下去,自谦了一句。
韦员外摆手道:“徐郎中去了宫中,今日怕是难回。程主事,你且带着他。”
程主事应了一声。
韦员外又看了眼周钧,接着拿起笔,又出言道:“去吧。”
退出门外,周钧跟在程主事的身后,只是听着后者的说话。
程主事,本名程宿,字长源,泗州人,原本是州府的流外官,累迁经年,又过了八考,才入流得来了这从八品的主事。
根据他所说,这都官司主官一正一副,正官郎中,名讳徐浩,副官员外郎,名讳韦廉。
都官司掌俘隶簿录,给衣粮医药,而理其诉免。
一司分四曹,俘隶簿录为一曹,给衣粮药为一曹,放免理诉为一曹,杂物百事又为一曹。
程主事分管俘隶簿录,身为书令史的周钧,也归属于这一曹。
回到都官司的司务堂,程主事回到自己的案台前,寻找了一番。
周钧先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遭那些忙碌的同僚,忍不住开口道:“程主事,某初日上任,也不知应做些何事,还请指教。”
程主事从案上找到一个鱼袋,递给了周钧,说道:“此乃鱼符,且看管好了。”
周钧接过鱼袋,打开一看,里面放着铜制的右半枚鱼符,上面还有他的姓名和官职。
程主事看向周钧,肃容说道:“衡才,随我出司一趟,有要务亟行。”
要务亟行?
周钧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庞公向这程主事交待了什么?
没多少时间给周钧思考,程主事收拾好事物,直接走向了廨门。
周钧无法,也只得赶紧追了上去。
二人出了尚书省,又出了安上门。
程主事从就近兴道坊的出陆行租了辆马车,又朝车夫报了个地址。
上了马车,程主事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周钧见了,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倒也不敢出言询问。
马车并没有行驶太久,只行过两条坊街,便停了下来。
周钧跟着程主事下了马车,抬头看向坊门上的字碑,一瞬间呆立在了那里。
只见那坊碑上,写着三个大字。
平康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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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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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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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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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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