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庭院拱门,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周钧转过头来,看向声音的来处,却看见一身道袍的聂玄鸾,笑着走了过来。
周钧暗暗戒备,心中想道,这女人也不知为何,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打起精神,周钧朝着聂玄鸾先是道了一声万福,接着又问道:“不知聂女真有何指教?”
聂玄鸾朝前走了两步,凑到周钧身边,低声耳语道:“花前月下,腻着人家叫着俏鸾儿;落花流水,就改了称呼为聂女真?”
周钧睁大眼睛,猛地看向聂玄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难不成?
这身体的原主人,和这大龄尼姑也有一腿?
聂玄鸾看着周钧轻笑道:“想当年,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郎,入了闺房就宛如饿狼一般,力气大的吓人,连衣服都被你撕扯的不成模样。”
周钧听着整个人已经彻底石化了。
十三四岁。
周钧记得,自己在前世十三四岁那会儿,还在和同学一起玩泥巴。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才十三四岁,居然跑去和岁数大上一倍还不止的尼姑授受不亲。
这简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聂玄鸾继续说道:“原以为二郎是年少心性,没想到却是深藏不露啊。”
面对前任惹下的孽债,周钧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朝后退了一步,无奈的说道:“某从前少不更事,言行荒唐,多有得罪。”
见到周钧那避之不及的模样,聂玄鸾眼神变冷,开口说道:“新人总比旧人好,二郎有了那金家小娘,自是不会看上玄鸾了。”
“二郎这般薄情寡义,实在是叫人心凉,也难怪外面有了那些风言风语。”
周钧听了一愣,聂玄鸾的这番话,他倒是听出了两件事。
一、这幅身体的原主人,在结识了金凤娘之后,就断了与聂玄鸾的来往,这让后者怀恨在心。
二、邵昶、尹玉初见到周钧的时候,都认定后者是浪荡子,这背后的原因,恐怕正是同在诗社的聂玄鸾故意传播出去的言论。
想到这里,周钧又对聂玄鸾拱手道:“敢教女真知晓,某过去行事浮浪,伤了不少人,或许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家父之前犯了略卖良人的案子,不仅上了市署的恶册,交了赎铜,还被署吏和同行所恶。”
“不得已,周某承了奴牙的官贴,如今寻了份差事,平日里连长安城都来的甚少,与金家小娘也有许久没见了。”
听见周钧卖惨的一番话,聂玄鸾脸色稍霁,柔声说道:“二郎遭了这许多的难,玄鸾倒是不知。”
她脚下移步,娇笑着又说道:“你我二人本是有缘,难道就不想再续昨日吗?”
见聂玄鸾还想靠过来,周钧又退了一步,正色吟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说完,周钧向聂玄鸾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只留下后者愣在原地。
而让周钧和聂玄鸾没想到的是,在那不远处的拱门之内,还藏着另两位小娘,从头到尾听了个囫囵。
尹玉将周钧念的诗重复了一遍,朝身旁的虞珺娘问道:“这四句是什么意思?”
虞珺娘小声说道:“人生就如飞鸿落在雪地,或许偶尔会留有爪印,但振翅高飞之后,又有谁会记得那痕迹,留在何方?”
尹玉听罢,良久无语。
虞珺娘低声说道:“周家二郎,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尹玉朝虞珺娘问道:“这诗,你可曾听过?”
虞珺娘摇头道:“不曾,这四句诗的文风,与当今大家迥异。初闻寻常,细思之后,却又喟然。”
尹玉咬着嘴唇说道:“毋那泼赖,还说自己做不得文章!”
虞珺娘:“或许,他也有难言之隐吧。”
尹玉恨恨的说道:“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就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伪货!”
虞珺娘劝道:“妙钏你也听到了,那周二郎或许从前德行有亏,但如今痛改前非,断了孽缘,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你又何苦再为难他?”
尹玉:“他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你也瞧见了。”
想起那日演戏之事,虞珺娘不自禁笑出声来。
瞧见尹玉的一脸怒色,虞珺娘又马上止住了笑容,开口说道:“那日确是周二郎的不对,定要让他赔礼道歉才是。”
“不如,就罚他多讲几个故事,如何?”
“那天听了西厢记,你可是念叨了好几日。”
尹玉反应了过来,伸出双手,朝着虞珺娘捉去:“好啊,敢编排我,且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女打闹在一起,笑着朝庭院中走去。
离开了诗社庭院的周钧,一路朝着东市行去。琇書網
来到商铺『鹧山行』,周钧找到了店主,开口道:“某之前曾来过……”
身为店主的老者,看着周钧,马上认出了这位俊俏的小郎君:“是那日来问去西域的周二郎。”
周钧有点吃惊于老者的记忆力,拱手说道:“店东家倒是好眼力。”
老者还礼说道:“小老儿并非是这家店的东主,也不过是帮人看店的老奴罢了。”
“小郎君那日来留了姓名,东家拿去看了,原来却是相识。”
“故而,小老儿记得周二郎。”
周钧有些意外:“这家店的东家认识我?敢问东家尊姓大名?”
老者摇头一笑:“东家不愿说明,二郎莫要为难。”
周钧一愣,思考片刻,便放弃了追问的打算。
老者又说道:“东家说了,既然是熟识,这商队捎位的钱,也就免了,但伙食、关铜、杂费,还是少不得。”
周钧连忙说道:“多谢。”
老者从柜台后拿出一叠纸来,从中找到一张,递给了周钧:“这是出行的讫文,上面有出发的时日,还有集合的地点。还请周二郎交给入捎的那人,并告诉她,切莫误了时辰。”
周钧接过讫文,再次向老者称谢。
出了店门,周钧打开讫文看了眼。
发现商队出发去往西域的日期,就在五日之后。
周钧心中轻叹,与画月离别的日子,原来却是这么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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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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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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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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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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