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忐忑很快就被出门的喜悦给冲淡了。
我上次去县城还是很小的时候,当时是元宵节,我爹带我坐了牛车去县城里看花灯,具体的细节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就记得满眼都是金碧辉煌的灯,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所以对于这次能有机会上县城,还不用被我爹管着,我表面上风平浪静一片淡然,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简单收拾了东西,我和贾山跳上小道士雇的马车,跟我爹挥手作别,爹的表情也看不出情绪啥来,就是专门从他的出诊箱子里取了一包银针给我,要我随身带着。
“说不定能用得上。”他见我把针郑重收好,淡淡地说。
小道士法号叫净明,马车开动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说话,我起初还想要好好和他攀谈下,试图套出一点高老道的情况,可他总是敏锐地避开话题,在屡次三番受挫之后我也干脆放弃了,想着反正到了县城一切就都明朗了。
马车不断颠簸,又没人说话,这样的环境几乎等于是催眠,我慢慢涌起了睡意,很快就脑袋歪在贾山肩膀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我再次醒来,眼前就是贾山的大脸。
“到地方了,快醒醒。”贾山朝我摆摆手,见我有反应,赶紧道。
“到哪了?”我刚醒,脑子还有点迟钝,闻言朝周围看去。
天已经快黑了。
马车正沿着一条石板路往前走,周围都是沿街的店铺,有些已经打烊了,店里的伙计正把长木板一块块搬出来,把店面遮挡住。
也有孩子成群跑过,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赶,偶尔从路边拐过一只狗,抬腿就在石墩子上撒尿。
有穿着洋裙子的姑娘举着喷壶给阳台上的花浇水,也有穿着短褂的苦力坐在旁边台阶上吸溜吸溜地吃一大碗水煮面。xǐυmь.℃òm
竟然已经到县城了啊。
我这才清醒了点,趴在马车边上贪看风景,净明打了个哈欠,笑眯眯地问:“你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这小道士全程都不怎么说话,这会儿倒是主动起来了,我肚子刚好饿得咕咕叫了一通,自然不会拒绝,“有啥好吃的?”
“咱们可以先去吃个面条,这距离医馆不远了,咱们在前头那个路口下车,旁边就有家面馆,做的炸酱面特别地道。”他朝前头指了指,热情地介绍。
和之前判若两人。
好家伙,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
我心里呸了一声,旁边贾山已经捂着肚子开口了:“那就在那吃一口吧,赶了半天路,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个点儿街上也没多少人,马车哒哒哒地,很快就停在了下一个路口,我们仨下了车,净明付了车钱,带着我们进了路边一个挂着“吉祥面馆”的小店。
小店店面不大,里头也就六张桌,老板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招呼了我们一声,递上三份菜单。
“净明小师父来啦,还是老样子?”老板笑眯眯地跟净明打招呼。
“嗨,最近不是那啥嘛,出来找两个帮手,这不,刚回来。”净明也笑眯眯地点点头,“老样子,素面一碗,加两个素鸡。”
“我俩要两碗炸酱面。”我朝老板比划了下我和贾山。
老板认真打量了我和贾山一眼,才笑道;“可真是瞧不出来,两位小师父看着年纪不大,竟然能解决这事儿?”
我和贾山一脸疑惑,互相对视一眼,我想说啥,却被贾山拦住了。
“嗨,有啥大不了的,都是小事儿。”贾山笑嘻嘻地接过话茬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
老板面露惊色,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我和贾山一眼,不敢置信地道:“嗷呦两位小师父,这还算是小事儿啊,那敢问一句,啥算大事儿啊?”
贾山从筷笼子里抽出两根筷子捏在手上,笑嘻嘻地道:“那当然是吃饭是大事儿了,饭吃得不好,再小的事儿也大了,饭吃得美了,再大的事儿都是小事儿。”
这话说得虚虚实实,跟他那村长爹过年饭桌上讲话似地,让人猜不出端倪。
老板明显是被唬住了,脸上的笑意都真诚了不少,忙不迭地道:“那你们可是来着了,咱们店的炸酱面在县城里可是一绝,您就瞧好儿吧。”
说完打了个招呼,就往后厨去了。
净明的眼睛在我和贾山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末了忍不住啧啧两声,“想不到你俩还有几分不同寻常,难怪师伯非要让你俩过来。”
这话里就带了钩子。
我这段时间也不是白跟我爹学习的,听了这话也不接茬,只把桌上免费的茶水倒了两杯,跟贾山吸溜吸溜地解渴。
桌面上一时之间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沉默,只有喝水声此起彼伏。
半晌,净明终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沉默,“你俩就不好奇到底发生了啥?”
我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茶杯,挑高了眉毛,装作不耐烦地道:“我说这位小师兄哈,都到了这地界了,你总该给我们说一句实话吧,这么试探有意思么?高老道都信得过我们,你反而遮遮掩掩的,这可有点不够磊落了吧。”
贾山在一旁也笑嘻嘻地道:“反正都快见到高老道了,你说与不说我们都无所谓,咱们可是不急,但是我瞧着咱们不急有人急哩。”
净明运了运气,硬挤出一个笑脸来,“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更乐了,“嚯,是么?可我瞧着你刚刚和这老板的意思,是这里出了什么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们解决不了,所以你来找我们哥俩解决?那你这可就不地道了,不是大事儿你大老远把我们哥俩弄来,难道只是高老道想我们了?”
“三位的面来喽!”
我俩正挤兑净明,老板端着三碗面来了,把面条一一放在我们面前,才皱眉道:“两位小师父这么说可就是愿望了净明小师父了,这事儿说来话长,总之闹得我们这里人心惶惶,没看天刚黑就人人回家了么,我这是你们来了,不然我也关门歇业了,说起来高道长那么大本事都没把这事儿解决了,听说还受了伤呢,你们想想,多可怕。”
净明脸一红,瞄了我和贾山一眼,叹一口气道:“师伯如今……已经昏迷不醒两天了。”
我和贾山眼珠子都瞪大了。
“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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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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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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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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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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