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转身向皇上小心翼翼道:“三日前皇后娘娘请了陈御医到凝香宫中长谈,戌时一刻进入,至亥时才离开。”
凤鸾表情冷淡,“知道了。”
崔珏道:“我会找陈御医谈谈的。我现在先去趟御医院。”
凤鸾没有接应,似是默认。
他翻开乐游国请求通商的文书仔细看起来,崔珏走出去。
诺大的紫宸殿只余皇上一人,殿外五步一人,持戟配甲,铜眼铁臂,警戒着周围风吹草动,先帝驾崩后,新皇加强了禁卫军,由过去的五百人扩充为千人卫。
安静的紫宸殿中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一道人影在烛光掩映下拉长,下巴尖尖,裙裾窈窕,叮咚的环佩声、钗环声,显示这是名女子。
刚靠近皇上的龙座,突然一阵疾风卷过,脖子上一凉,她整个身子已被紧紧箍在身后人怀中,她双手平稳端着托盘,盅里参茶漾出。
“凤鸾!”声音满是惊惶,脸上遍布恐惧,妙目张大,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你!”凤鸾放下横在她项上的短剑,松开了她的身子。
曼妃嫣回身,凄惶注视他,“凤鸾你吓死我了。”
凤鸾将短剑收回腰中剑鞘,看她,“这么晚了,还没睡?”
外头更鼓正好响起,亥时。
曼妃嫣莞尔,“我来看看你。”
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中羞赧,转身将托盘放上龙案,背着他,“夜深了,皇上不是也没睡么?”将盅中参茶倾入另一杯中。
凤鸾转身坐在龙椅上,闭目伸手揉了揉眉心。
曼妃嫣手捧参茶端到他面前,柔声:“喝一点吧。”
凤鸾睁开眼接过,“多谢。”仰首一饮而尽,欠身把杯子放回案上托盘。
曼妃嫣低头看地上,俯身拾起一张金灿灿的文书,是适才皇上手中正在审阅的乐游国通商文书,她展开折子,看下去。
凤鸾静静倚坐在龙椅上,默默凝视她被烛光掩映得柔美的脸庞。
曼妃嫣合上文书,放在龙案上,看向他,“乐游国在什么位置?”
凤鸾欠起身,伸手从龙案上一碟文书中抽出一张羊皮地图,展开来放在龙案上,食指轻敲,“这里!”
曼妃嫣俯身看一眼,惊叹道:“国土居然这么大!”
她腰上忽然一紧,凤鸾一臂勾住,曼妃嫣站不稳,向后坐倒在他怀中,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怎么想起给朕送参茶?”看她的目光很冷静。
曼妃嫣侧伏在他身上转眸,咫尺间见他垂目的眸中这时才酝酿出一丝暖意,他做了一年的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威严,无论看谁,眼中总是冷冰冰的。
她微笑道:“我有义务这样做,你很辛苦,我……”
凤鸾微笑,“其实这些事由下人来做就好了。”
修指拉住垂在她耳边的一绺柔软发丝,绕了绕。
曼妃嫣眸光幽幽,“难道你平时也都这么晚吗?”心中竟有一丝歉疚。
凤鸾道:“也不全是。”
曼妃嫣忽然意识到什么,动了动身子,看着暗金盘龙扶手上雕刻繁复的花纹,“皇上,我不该在这上面,你放我下来。”
凤鸾仍是紧紧抱着她,“不要紧,朕不怪你。”
曼妃嫣摇头,坚持拒绝,“这龙椅不是人人都能坐的,我福薄命软,不想短寿,你放我下来吧。”
凤鸾笑了笑,“好吧。”
曼妃嫣站直身子,目光又被龙案上的地图吸引,缓缓道:“乐游、汨罗、巨阙、崇桑……都与我们白璧国接壤,也都同在北疆……”
她回身,“皇上,你上次说,你要肃清北方四胡,莫非就是指这四个国家?”
凤鸾站起身,与她并肩而立,低头看着地图,“我白璧国靠近北境的百姓,常常受这四国乱胡侵扰。朕不堪其苦,志在为其分忧。”
曼妃嫣眉心蹙起,“那你们男人口中常言的大漠,莫非就是指这四国?”
凤鸾淡淡道:“正是。”目光深深看向她,“你想到了什么?”温煦的眼中已隐藏怒意。
曼妃嫣面容流露哀伤,眼神痛苦,“这四国常与我们白璧国为敌吗?”
凤鸾点头,“一年之内少说也得有一场小规模战争。”
曼妃嫣情绪波动,心中纠结,艰难开口,“或许煌焱他会失踪,正与这四国有关。”
凤鸾心中微微刺痛,已然有些懊恼,沉默半响,冷冷道:“他们虽然对外称国家,但其实都是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栖息之所。他们互相之间的疆界也不稳定,有时往东偏移,有时向西偏移,全在彼此间的实力对比。”
曼妃嫣心痛,难过道:“或者,故太子他根本没有死……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这四国的某一国拘禁了?”
她转眼看向凤鸾。
凤鸾也正冷冷盯着她,良久,道:“你后悔了?”
曼妃嫣见他十分认真,低头,怯弱道:“后悔什么?”
凤鸾身形倾前,盯着她柔弱的眼睛,寒声:“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xǐυmь.℃òm
曼妃嫣心中害怕,迫使自己迎视他微愠的目光,红唇微微哆嗦,“凤鸾,他到底是你的兄长,如果他真的有难,或者他真的没有死,可能现在正迫切需要你的搭救。”
凤鸾站直身形,居高临下看她,声音中没有起伏,“你要我派兵到北疆四境找他?”
曼妃嫣仰起小脸,迫切道:“他现在需要你!”
凤鸾眼中尽是鄙夷的光,“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想救他呢?”
曼妃嫣委屈,声音颤抖,“你……你不能这么做!不管怎么说,他可都是你的兄长,他……”
凤鸾不耐烦打断她,声音止不住变高,“恐怕不只如此吧!”
曼妃嫣恍然,“什么意思?”
凤鸾心中愤慨,但脸上却依然挂着一片悠然自得的笑,唇角微微勾起,眼眸泛起冷嘲味道,“对于你来说,他不仅是我的兄长,更是你的旧情人。难道你要我救他回来,你好一身侍二夫?”
曼妃嫣惶然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见他脸上魅惑的温柔神情逐渐消散,代以冷酷决绝的神采,她转身避开他已然显露的锋芒,眼眸幽然。
“若你纠结于我的过往,大可不必册封我为贵妃。面对你们的强权,我本就无能为力,我一嫁二嫁三嫁,莺儿说我生得太美,迷得你们这些男人魂不守舍!”
凤鸾森然,“当然要怪你自己,怪你自己信心不坚,才答应会好好做我的妃子没多久,心就又飞到了他的身上。我恨自己为何没有凌厉的手段,叫你再也没有胆量在我面前忆起他!”
曼妃嫣回身,盯住他冰冷眼瞳,凄惶道:“我竟不知你如此心胸狭隘!煌焱他是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曾为了救你深入险境,才害得自己沦陷大漠!他也曾为我置自己于生死一线,我现在是你的妃子,可是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口口声声全是他,凤鸾简直已不能忍!
“我心胸狭隘?”他猛地出手扯住她手臂,疼得她叫了一声,她浑身颤抖,他怒目而视,“朕说过,从此以后不准你的心里再想起其他男人,你将朕的话当耳旁风么!口口声声全是他!全是他!”
曼妃嫣流泪摇头,“可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你的兄长!他也是先帝的皇子!你现在贵为天子,为何却偏偏没有容人的雅量,连自己的兄弟也要见死不救!”
原来在她心中,他只是这样的存在!
凤鸾怒不可遏,拔高声音,“他不仅是我的兄长,他还是故太子,是先皇的顺位继承人,你要朕接他回来,是要朕退位让贤,你好与他双宿双飞么?他若再纳你为妃,你岂非要五嫁?”
曼妃嫣张大眼,不可思议看他,说不出话来。
凤鸾进前一步,浑身散发凛凛神威,逼得她向后一退,“我与煌焱在很久以前就已变成你死我活的关系!先帝封他为太子,朝中近乎一半大臣倾向于他,那时他就已经跟我们不同了!那时我有多么不甘心,为何父皇选的是他!无论我多努力,父皇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如今我登基为帝,天无二日,国无两君,一山不容二虎,你懂不懂!”
曼妃嫣寒意顿生,艰涩道:“你的意思,就算煌焱还活着,一旦他回国,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凤鸾想都没想,“不错!”目光透出的坚定令人心惊。
曼妃嫣久久回不过神来,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无法接受这既定的事实,双肩抑制不住颤抖,“为什么会这样……”
凤鸾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在她耳畔狠狠说道:“怎么,心疼了?朕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在这白璧国中,要么没他,要么没我,我们俩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般和平同处一个屋檐下!那些日子早已去不复返!现在,你只能接受我!你不必再对他抱任何幻想!”
两行珠泪滚落在曼妃嫣脸上,心头剧烈颤抖,说什么也接受不了这事实。
她的眼泪几乎是火上烧油。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曼妃嫣叫了一声,已被他打横抱在怀中,快步走进内殿,“有事到朕的龙榻上去说!”
内殿略显昏暗,烛火被他风一般掠过的身形惊得摇曳不定,惊慌不安的曼妃嫣被猛地抛上龙榻,一阵头晕目眩。
她挣扎着爬起身,只见凤鸾站地上一边紧紧盯着她一边扯开腰带,脱下龙袍随手丢在地上,解开中衣敞露出健硕胸膛。
曼妃嫣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被他坦露的男性躯体羞到,脸上顿时烧红一片,避开尴尬的目光。
谁知凤鸾忽然冷酷命令,“脱衣服!”
曼妃嫣霍然抬头,满眼惊恐地看他,非但没有听他的,反而蜷紧身子一点点退进榻角,“你不能侵犯我,不能……”声音剧烈颤抖。
凤鸾怒不可遏,“不能?朕要你现在侍寝!朕要宠幸你!过来!”
他忽然拔高声音,浑身散发凛凛帝王之威,向她下令。
曼妃嫣深深恐惧,流泪摇头拒绝,“我不!我不要!”泪水沾湿面庞。
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过!
凤鸾恼怒,抬腿上榻,扑上去一把拽住她右足踝。
曼妃嫣尖叫一声,左足乱踢踹歪凤鸾头上金冠,几缕发丝飘在肩上,趁他愣神她爬起身跳下榻,谁知腰上一紧,她身子向后倒在凤鸾怀中。
他一个翻身将她面朝下压在身下,强行扳转她,曼妃嫣使尽全力飞脚踹到他腹部,凤鸾骂了声“该死”,她身体已游鱼般滑出,但右足又被他抓住,他发狠,整个身子被他一股脑拖到身下,他合身压了上去。
曼妃嫣剧烈喘息,挣扎得面红耳赤,试图推开他的双手也被他狠狠反摁在脑袋两侧,他强壮身体将她柔软身体牢牢压入锦褥深处,迫得她将近窒息,挣扎得也渐渐无力。
“居然敢踹朕?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凤鸾气急败坏,猛地俯身咬上她脖颈泄愤,疼得曼妃嫣直哭叫。
“不!不要!呜……”紧接着嘴唇也被猛地含住,狠狠撕咬,丝丝血腥味窜入口腔,凤鸾侵入剧烈吸唆。
感觉怀中人被他吻得几乎晕厥,才放开她殷红残破的樱唇,躬起身子直视身下泪眼迷蒙的她。
“朕要彻彻底底占有你,要你记住谁才是你真正的男人。”话音落,猛地扯住她衣领,刺啦一声,胸前衣襟片片碎裂。
曼妃嫣痛苦不堪,“你是皇上,位高权重,可是你也不能这般强迫我,我讨厌你这样对我。”
凤鸾胸中怒气翻涌,切齿:“讨厌?那是你还没有习惯朕!”
像头发疯的猛兽,立刻动手扯她身上仅余的单薄亵衣。
惊惶的曼妃嫣挣扎着试图逃避侵犯,可凤鸾再俊美倜傥,也毕竟是高大的男人,自小神骑善射,力气大得惊人,岂是她这样闺阁秀女能够对抗,因此任她如何抗拒,也不能抵挡他在她身上的层层推进,像是在不断炮火攻击下逐渐垮塌的城池,摇摇欲坠。
恰在此时,内殿珠帘摇动,一人呆滞在门口,目瞪口呆看着龙塌上发生的一切。
皇上……正在□□贵妃!
崔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曼妃嫣仿佛是看到了救星,已忘记了羞怯,哭叫:“崔公公……”
崔珏张了张嘴,喉头哽咽。
凤鸾猛地停下动作回头,眼中顿时飞出数道冷箭,喝令:“出去!”
崔珏回神,立刻低头回避,颤声:“小的告退!”迅速退出内殿。
曼妃嫣近乎绝望,胸腹忽然一凉,凤鸾已将她上身最后一件遮掩的亵衣除去,她柔白上身顿时裸露在他眼前,泪水疯狂肆虐,挣扎着想摆脱他的钳制,“不可以,我现在还怀着孩子……”
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凤鸾身形一僵,额头上汗珠顺着起伏胸膛一颗颗滴落在她胸口,双目炯炯注视着她凄惶眼眸,激动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霍然松开她,站直身子凝视她片刻,转身走出内殿。
曼妃嫣身子从龙榻上滑落在地上,趴着痛哭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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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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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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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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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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