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惺忪,眼中竟流下泪来,一时又哭又笑,但只言片语不提。他的正妃韦菀珺一直站在门前看着他癫狂欢舞,也仅仅是静静观望,并不曾上前劝阻。
一位年逾五旬的老婆婆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您看六殿下都醉成这样,还是得想个法子不要让他再喝了,别把身子给喝坏了,他喝的可都是烈性酒。”
这位张婆婆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一边张望着仍自倒酒的凤鸾,一边小声说着。
韦菀珺眨眼,淡淡道:“定是他父皇又刺激了他,我肯定是拦不住的,左右还不是为那个媚妃。”
张婆婆叹息:“真是难为小姐你,当初夫人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这六殿下一直惦记曼相府千金,早已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这皇上也是,他自己霸占儿媳,却拿姑娘你来填这空缺!”
韦菀珺微微一笑,目光始终落在厅内凤鸾身上,口气冷淡,“张婆婆你不必如此说,嫁给六殿下是我毕生所愿,并不能怨任何人。很多时候我都感谢皇上,谢他册封我为六皇子妃,让我与六殿下结缘。”
她心里的苦楚,这位张婆婆再清楚不过,知她是在勉强压抑自己,叹息:“相公到底是自己的,他的心,小姐你也该收拢了才是,不能任由他这么在外头野着。”
交代完,她便苍凉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廊下离去了。
韦菀珺微微呼口气,始终没回头看一眼这位张婆婆,听她脚步声渐远,才举步走进客厅,刚靠近他,他就大叫大嚷:“来人,拿一大坛酒来!一大坛!本王要一大坛酒,这根本就不够喝!”
此时的他已喝得双颊通红,还频频想要呕吐,只不过强行压抑着这股反胃的冲动,居然还说这么一大坛酒不够喝,他简直是在跟自己的身子呕气!
韦菀珺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按住他手,将他手底酒坛按桌上,看着他,不言不语。
凤鸾抬起醉眼,一见是她便笑起来,道:“都这么晚了,还没睡?”
韦菀珺不答,而是从他手中取过酒坛,举起酒坛将其中酒水倒入自己口中,瓢泼的酒水顺着她脖颈涌入微敞的胸口,几乎是连着倒了半大坛,她才放下重重的酒坛,伸袖一抹嘴上酒渍。
她看着他道:“该你了!”
这一下真是豪迈之举,颇具男儿风,连凤鸾看她的眼中都闪现点点星芒,居然忘记从她手中接递过来的酒坛。
韦菀珺淡淡道:“你不喝了?”见他没有回应,将沉甸甸的酒坛放在桌上。
这个酒坛里足足有三四十斤酒,凤鸾差不多喝了大半,而她又喝了一少半,抱在手里仍觉沉甸甸的,几乎将她手臂压弯。适才只是凭胸中一口恶气,才将这一系列动作演绎得如此潇洒不俗,令凤鸾瞩目都为之惊叹。
凤鸾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见她眼中在极力隐藏哀伤之色,而脸上却一味倔强逞强,淡淡一笑,说道:“天色不早,你早些回寝殿歇息吧!”
韦菀珺凄惋一笑,“殿下可有将我当过是真正的妻子?”
凤鸾几乎想也不想,沉静下来道:“你想说什么?”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Χiυmъ.cοΜ
韦菀珺满心落魄,脸上笑容沧桑无比,质问:“殿下是否还记得你我是何时成亲的?”
她眼中已有决然之色,似乎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凤鸾把眼看向她,乌黑瞳仁中没有一丝温度,冷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韦菀珺落泪,转脸注视他,一直低柔的声音忽然拔高,道:“我只是想问殿下,你准备何时与我圆房?你我年前成亲,这都已三个月过去,你都还没有碰过我一下,你究竟想让我独守空房到什么时候!”
凤鸾定定注视她,许久才道:“本王从未想过要与你发生什么事。”
韦菀珺震惊注视他,半晌回不过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凄然:“你今天去哪儿了?”
凤鸾转眼不再看她,望着窗外静静绽放着嫩芽的柳枝,冷冷:“每次进宫,除去见母后,便是去见父皇,不是仪香宫、就是紫宸殿,你以为我还能去哪儿?”
韦菀珺勾唇一笑,眼角闪烁一抹讥讽,笑道:“你难道不是去见媚妃?不是去她的千媚宫外偷偷看她是否出门?”
凤鸾霍然转眼盯住她,恼怒:“你居然派人跟踪我?”
韦菀珺凄凉一笑,“用得着我派人跟踪你吗?宫里那么多双眼睛,各宫里娘娘在宫中各角落安插了那么多眼线,还有为皇上效命的人,用得着我派人跟踪你吗?”
凤鸾沉默不言,只是定定注视着她。
韦菀珺避开他锋利目光,冷笑:“明日便是册封大典,如果六殿下不想有何差池,最好收敛自己的行迹。皇上准备册封你为太子,你的一举一动就必然全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媚妃是皇上的禁忌,你最好不要去触碰,否则到时当不上太子不要紧,连累了你的母妃与我们韦家,可就得不偿失!别怪我这个作妃子的没提醒过你!”
凤鸾心中仿佛响起战鼓,眼瞳爆发出一股杀气,死死盯住她,喝道:“别拿父皇来压我!你敢威胁我?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到父皇那里乱嚼舌根,我绝不饶你!”
韦菀珺转眼盯住他,微微一笑绽出两朵梨涡,“怎么?你要杀人灭口?就算我不去禀报父皇,难道父皇就不会派人盯着你吗?你三天两头往千媚宫去,真以为皇上不知?”
凤鸾避开她抱怨目光,切齿:“我这一生都只爱她一人!”转而又盯住她眼,一脸郑重其事,“我与妃嫣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对她的情意永远都不会变,我劝你趁早死心!”
韦菀珺的心仿佛于瞬间跌入万丈深渊,眼中珠泪滚动,扑簌簌落了满身,看他道:“你当真如此绝情?”
凤鸾微微一勾唇,一脸颓丧,露出一丝浅淡的笑,茫然:“我对你从未动过情,焉来绝情一说?”
仿佛是真的有些醉,他疲倦地眨眼,摇摇晃晃站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谁知韦菀珺突然起身上前抱住他,哭泣:“殿下您怎能对我如此狠心!你深爱曼大小姐六年,但我对你的情爱也并不浅,从很早前便爱上了你!你为何非要去采摘那盼不到的云朵,而将身边的真情置若罔闻?难道非要等失去后,才来追悔么?”
凤鸾心中痛楚,但还是用力一把甩开她,回头盯住她,道:“你怎知我一定便会后悔!你,以你之心,度我之意,本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我永远不会后悔,我此生只爱曼妃嫣一人,你听好了,我只爱她一人!”
跌倒在地的韦菀珺泪如泉涌,心中仿佛有把尖刀在深深割裂她的心,只觉痛苦万分,抬头看着一脸震怒的凤鸾,这个她深爱到无怨无悔的男人,在面对自己时态度是如此冷硬,竟连一丝一毫的温情都没有,她竟觉得这种一瞬之间便万念俱灰的感觉比死了都还要难受。
她突然凄凉大笑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洒下,胸口猛地一滞,一口鲜血喷出,与此同时,她看到心爱的男人迅速转身离去的背影,是那样决绝。
她心头一阵激烈动荡,感觉呼吸说不出的困难,剧烈喘息,重重倒在地上,伸手抓向他离去的方向,吞吐艰难:“殿、殿下……救、救、救我……救我……殿、殿下……”
她此生挚爱的男人,将濒死的她丢在这凄凉雨夜里,决然而去。
她犯有先天哮喘,一旦发作如未能及时救治,很大程度上会有生命危险,但适才见她忽然猖狂大笑,凤鸾不知她又要吐出怎样恶毒得令他无法忍受的言词,便想赶紧一走了之,在他转身的刹那,她在他背后一口血喷出,而他也已扬长离去。
他茫无目的乱走,不知怎么就走到马厩里,摇摇晃晃再也站不稳,扶住一根杆子就狂吐起来,只觉这腹中酒水如刀绞般,绞得他眼泪都溢了出来。
然而,这心上的痛楚,似乎暂时被身体上的痛楚所掩盖。
暗黑的天空中飘下的落雨时大时小,将他身上衣衫浇个透,他缓缓倒在马厩里,任他的爱马狮子骢低头舔舐他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安祥,张眼看自天而降的细雨,眼睛渐渐模糊,脸上绽放微笑,缓缓闭上眼。
是该好好睡一觉,尽管明天就是册封大典了。
这一夜,不仅是他这六皇子府,就是整个皇宫,连夜灯火通明的也比比皆是,许多人都难以入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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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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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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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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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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