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你们都向着她,我真没想到我姐姐居然这么有魅力,能让所有人都为她效劳,让所有人都为她卖命。”
曼祝德恼怒:“都这个时侯,你还说这些话呛人!你心里不服?那是妃儿她心地善良,从无害人之心!再看看你们,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将他人生命轻视为草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你们终于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了!连我都救不了你们!”
张氏和曼姝嫣都无言以对。
曼祝德伸袖抹去眼中珠泪,向太子说道:“太子殿下,从今往后,老朽真是无颜再位列朝班!今日叫你看我相府这许多笑话!是我管教不严,妻女才这般猖狂,为非作歹,叫人心生寒凉!”
他一向神采焕发的脸,此刻却一片灰白,仿佛连鬓边的白发都瞬间多出几根。
他自考中进士以来,政治上混得顺风顺水,深得皇上器重,同僚拥戴,不想却晚节不保,豺狼虎豹尽出身边,这叫他心中怎能不恨?
他伸袖再度抹去眼泪,向太子道:“太子殿下,她们都是我妻子女儿,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我已不能再容!但若将她们交由我亲自处理,若是传出去,只怕外面人会说我因情僭法、有失公允,不如眼下我将她们都拜托你处理!只叫她们远离京城,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们!”
他说完这些话,仿佛再也不想见任何人,转身慢慢走回内堂。
所有人见他脚步沉重,似乎已走不动多少路,连背影都笼罩上一层阴霾。
谁知紧接着就听到内堂传来“咚”一声大响,众人吓一跳,忙争抢着赶进去,只见他已晕倒在地。
*
煌焱还要赶着进宫面圣,就没带走张氏和曼姝嫣,先将她母女二人关进相府柴房,亲眼监督她们被锁进去,才转身走出,迎面在甬道上遇见曼妃嫣。
只见她两只眼哭得跟核桃一样,犹在风中抹泪,身子单薄得就像天上的纸鸢,好像随时要被风吹走一样。
在这一日之内,她一下就失去两位亲人,连爹爹也晕迷不醒,生死未卜,整个人仿佛一□□重骤减。
她没注意到他,从他身边轻轻走过,煌焱微怔,赶上几步握住她手。
“我替你报如此大仇,你怎的非但不感激我,见面还不识得我一样,就这么从我身边走开了?”煌焱虽是抱怨,但脸上笑意却甚浓。
曼妃嫣止不住泪流,“仇虽是报了,但这代价未免太大,你要好生安顿他们,叫他们不要为难我二娘和我妹妹。”
“放心,眼下她们被关起来,再想害你怕就没那么容易。至于要她们命,我可没那兴趣!你爹想我赶她们出京,我只把她们平安送回张府便是!至于其它梁子,我也不多结!”煌焱坦然。
曼妃嫣缓声:“那便最好不过,否则我这心上怕是好些天也缓不过来。”
“以后你可就是这相府里唯一的大小姐了,爱怎么闹便怎么闹,没人再在你上头压着,岂不自在?怎么还是这么愁眉苦脸?”煌焱实是不愿她继续这样消沉下去。
曼妃嫣摇头,幽幽道:“你说错,你忘了我还有个哥哥?他不久便要回京,如果给他知道,她亲娘和亲妹被关起来,还不知会发生怎样事!”
煌焱恍然,“我倒是忘了,这凤鸾出征少说也有一月,也不知救回你哥没。凤鸾从未带兵打过仗,此次西戎叛乱,不知他能否摆平。”
曼妃嫣抬眼瞧他,“我看你更该担心你自己。”
“此话何意?何时起,你也爱上打哑谜?”煌焱环抱双臂低头瞧着她。
“你仔细想想,如果此次凤鸾能够班师回朝,立下大功,那他将是你太子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再加上朝中一班元老鼎力支持,想来必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拼死搏杀,所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曼妃嫣轻轻说着利弊。
煌焱负手笑:“呵呵,其实我早不愿做这太子,我六岁坐上太子位,便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以你二娘话说,便是恨不得我早死,千方百计想叫我不痛快,那你说我要这破劳什子太子位何用?”
“没正经。”曼妃嫣忍不住一笑,一时又想到什么,抬眼凝视他,难过:“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这样将我二娘和妹妹逼上绝境……”
煌焱神色肃然,“这些不是我考虑的,我只是不想她们再伤害到你。之前对你做出那番恶事,我就一定要让他们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向来赏罚分明,该惩罚就一定要惩罚,该奖赏也不会克扣一个子儿,你说是不是?”
“可她们也并非是你手下军人,这样对待未免也太过严苛。”摇头叹息,她到底是心肠太软。
煌焱轻轻一笑,不愿多说,“我看太阳快落山,我得赶着进宫,兴许夜晚会留东宫。你许久未见你爹,便留在相府吧,陪他老人家说说话,他眼下正需要你。”
曼妃嫣点头,瞧他三步并作两步从身边走过,然后漫无目的四处张望。
见那一处小房子,里头隐隐传来喊叫、哭泣声,忽然想起二娘妹妹被锁里头,眼中就又止不住涌泪,她擦擦泪,返身往回走。
地上雪积约半尺厚,阳光倾洒其上,反射人眼难睁开,她回到屋子便见几个大夫正围在榻边为她父亲医治,心头酸楚,轻步走过去。
一名年长大夫毕恭毕敬报告病情,“大小姐,相国气急攻心,才晕过去,然并无大碍。你在身边要多开导,不再提那些伤心事,养几天便会好的。”
“多谢大夫,麻烦给我爹开几副药。”曼妃嫣低声说完忍不住又抹泪。琇書網
差人将大夫好生送出,她坐回榻边为父亲掖被,只见爹爹一张苍老容颜满是哀伤,连在昏迷中双唇都仍嘟嚷着念念有词,似有难解心事。
她端起桌上糖水喂他几口,只是大多数都顺他憋紧的唇角流进被褥,这心中止不住难过,泪又涌出。
“爹你要好好喝药,眼下我就剩你这一个亲人了,你不能再离我而去!”她轻声本是说给父亲听,但却说到自个儿心坎里,本想忍泪,但还是难止地流。
费小半时辰,才将糖水勉强喂入父亲口中,她一阵自言自语、伤心流泪,直捱到后半夜,趴在榻边昏睡过去。
次晨被窝外鸟雀叽叽喳喳和叫声惊醒,迷糊爬起,见爹爹仍在昏睡中,只是屋里不知何时已进来两三个丫鬟,正在洒扫收拾屋子,其中一个正是香芸!
她一边弄香炉灰,一边偷眼瞄她,不期撞上她视线,吓一跳忙低头,端上香灰就急走几步,惊恐情状就像老鼠见了猫。
曼妃嫣开口叫住她,她吓一跳忙顿住脚步,“大……大小姐,你、你有何吩咐?”
一向狐精冷漠的她,此刻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真是树倒猢狲散,真怕大小姐记仇,趁二娘、二小姐失势,寻机报复。
曼妃嫣忍不住心中感叹,她将自己当作怎样人,难道也是那样趁人之危的小人?
她轻轻叹息,抬头看她,“你去寻几榻被子送至柴房,眼瞧天气越来越冷,外头雪花也越下越大,没要停的样,柴房没厚被、火炉、木炭,就算有干柴,她两人也未免会烧、肯烧……”说到这儿,声音低下,心里头阵阵抽搐。
她又愁苦悲叹:“硬是这样捱着,跟爹爹做定对头,定然捱不过今晚。过去你好歹也伺候过她们,我眼下把你指派过去,你去照顾她们吧。”
香芸狐疑,一时竟有点不信她会如此通情达理,不知她所说真假,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真心想帮她这死对头。
见她迟疑不答,曼妃嫣微怒:“连你也怀疑我?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主子一个样,成日里只想着怎么与人作对,从不肯帮人么?反正我话说这儿,你想她们冻死在今晚,那大可不去!”
香芸一向沉默,忽然接应:“好,我这就去给他们送被子!”
曼妃嫣看她道:“这就是,你赶紧去!晚一会子,她们就多挨一会子冻!”
她心心念念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会使二娘和妹妹回心转意,不再记恨爹爹、煌焱和她,然而转眼摆在眼前的事实就证明她是错的。
香芸哭着跑回,一张白如鸡蛋的脸被抓出数道血痕,显然是被人用长指甲伤的,她惊讶不已,询问原因,那香芸抱被哭哭啼啼。
“夫人打的我,还用手抓我脸,骂我吃里扒外,说我是受你指使,要去害死她们!还说这被子上定是染过瘟疫的!”她说到这儿,哭得更痛。
“天可怜见,这条被子可是我上月领月银新做的,我自己藏着都舍不得用,割爱拿出给她们,她却说奴婢是帮着大小姐你来害她们!”
曼妃嫣心中震动,不想二娘对自己已痛恨到这地步,眼看大难临头,仍不愿接受她施舍,恐怕就算她死,也会在临死前最后一刻诅咒她吧。
过去母亲到底是给她心灵上带来怎样大的刺痛,她将对母亲的仇恨全部转嫁到自己身上,她究竟又有多爱父亲?
她将二娘所做一切恶事,都归结为太爱父亲,这么想着,或许觉得这心里好受些。
香芸见她踌躇不言,仿佛也没那么怕她,上前询问:“大小姐,接下来怎么办?还要不要给他们送被子?”
曼妃嫣默然,眼见窗外雪花飘大,转势已如鹅毛,缓言:“既然不要,便算了吧!”
香芸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拜别出去,却忽然又被身后大小姐叫住。
只听她温柔叮嘱:“你脸上受伤,要赶紧回去用煮熟的鸡蛋滚脸,不然会留疤。长这样好看,倘若留疤,岂不可惜?”
香芸心中说不出的窒闷,也不多说,“嗯”一声,转身赶紧出去。
曼妃嫣望着她背影,苦笑。
*
紫宸殿内皇帝脸色阴沉,沉默地端坐龙案后,深沉气质感染整座宫殿的人,朝臣大气不敢喘,纷纷低着头,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脑袋搬家,此刻就连大殿碧海玉柱上雕刻着的巨龙金饰,仿佛也在真龙天子的煌煌映照下,颓然失去绚丽色彩。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父皇明察!”煌焱道。
皇上伸手重重揉按眉心,朝政之事已够烦心,还哪有工夫去管那些大臣家事,“哼!你既已查清,还让朕查什么?再者,那是相府家事,咱们也不便插手!”
煌焱抬头,“儿臣准备将她母女二人送回张府。”
“你是朕的儿子,你的心思朕岂会不知?废这么大周章,无非是想休掉太子妃,再把她妹妹娶回来!你这招够阴毒,害人家破,彼此心里头存下嫌隙。”皇上挑眉冷笑。
煌焱也不反驳,“父皇英明,但她母女二人实是有错在先,儿臣难忍自己的妃子这般阴毒,父皇如若您后宫也有这样的妃子,您会不会立刻将她们打入冷宫?”
“你胡说什么!朕的后宫又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皇上重重一哼。
煌焱目视,“父皇息怒,请您体谅儿臣苦处,儿臣真心喜欢宰相大人另位女儿,请父皇成全。”
“胡闹!你是我白璧国堂堂皇太子,婚姻大事怎可如同儿戏?太子妃位又岂是寻常女子可以担任!你日后继承大统,太子妃便是未来国母,这般颠三倒四,连自己结发之妻都选不好,朕怎放心将皇位传给你!”皇上已然难以掩饰恼怒,即使真心疼爱这儿子。
煌焱沉声:“正因儿臣慎重,才不与寻常女子苟且,儿臣与宰相女两情相悦,盼望彼此能长厢厮守!这中间发生诸多事,个中情由不知该怎样与父皇谈起,但儿臣对待她的这份感情确是真的,也期望与她白头偕老。”
皇上重重叹口气,“在众皇子中,你是朕最器重的,但最近发生诸多事,你的表现太令朕失望。你母后身体不好,你要常往宫中走动,别总围绕年轻姑娘转。”
分立宫殿四周的侍女听见皇上教育太子,都强忍不住笑出声,皇上斜眼一瞧,各个都忙噤声低头。
他长叹一声:“朕身子渐弱,只盼你能早日担起国家重任,近年周边诸国国力蒸蒸日上,我白璧国再不做点什么,怕是后患无穷,你亲政后可不能办遗祸百年的糊涂事,你该明白父皇对你的期望。”
煌焱颔首,“儿臣瞧十六弟、十七弟,还有二弟长子都已长大成人,骑马射箭样样不落,是行军带兵的好苗子,不若与他们母妃商量,将他们调至军中历练!周边战事一起,也好派遣他三人前往御敌,一来培养帝国将领,二来军权也能牢牢把持在咱皇家。”
皇上轻咳一声,赞叹:“你能为你兄弟子侄考虑,倒是一片宽厚胸怀,父皇很是高兴。历来皇家子弟争夺皇位,都免不得一场血雨腥风。或是父子相残,或是兄弟相残,都屡见不鲜,是朕极不愿见的。”
他心中一痛,“当年你简王叔便是被有心人蓄意挑唆,死在刀兵之下,父皇直至如今思及此事,都还忍不住心绪烦乱!父皇只盼你能孝悌友恭,与你的兄弟们和睦相处,即便日后登临帝位,也不必落下父皇这般心病!”
煌焱目色沉着,“父皇多虑,儿臣一定牢记父皇教诲!”
皇上点头,长叹一声,“你也该知道,你六弟喜欢宰辅之女,你作兄长该有成人之美的雅量!日后你治理国政,少不得他辅佐,明白父皇意思么?”
煌焱心头一凛,倒抽凉气,低眉沉声:“儿臣不解父皇之意。”
皇上淡淡一笑,“你不必跟我打马虎眼,你一向聪明睿智,又怎会不知父皇所说何意?”
煌焱蹙眉抬头看父亲,“儿臣……父皇,儿臣也是您的儿子,虽说儿臣是太子,可……您也不能……”
说不下去,终是怕触怒龙颜。
皇上长叹,起身绕过龙案走至他跟前扶他起身,“身为一国之君,已然得到整个天下,为区区一个女子,却损失个好帮手,实是不值。”
皇上语重心长,但煌焱却心中难过,分外难言。
皇上回身走到龙案后坐好,缓缓道:“朕准备在凤鸾回京后就为他举行大婚,这段时日你不要再跟宰辅之女见面。”
煌焱心头刺痛,抬眼盯住皇上,抱拳道:“父皇,你不能这么对儿臣!你不知道她对儿臣有多重要!如果没有她陪伴左右,儿臣将、将不知日后该如何继续!”
皇上闻言眉眼一厉,恼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你堂堂皇太子该诉诸于口的吗?”
大殿中诸人听见皇上口气不善,都吓得跪倒,大气不敢喘一口,四周刹时陷入一片寂静。
皇上见儿子凄绝注视自己,没丝毫退意,长叹一声:“难道你想要抗旨?”转眼看四周,“你们都给朕出去!”
“都下去!”孙福权忙带一干人等退出,并关上宫门。
大殿只留父子两人,浑浊的空气仿佛也在瞬间凝结,皇上鼻翼微张,胸膛上下起伏,这个儿子真是太不让他省心。
“父皇,请你体谅儿臣,儿臣真不能再失去……”
煌焱话还未说完,皇上已愤怒打断,“看看你眼下都成什么样?为个女人,敢公然顶撞父皇,你以为父皇真不敢废你?”
煌焱心头一沉,抬眼凝视父亲,急切:“儿臣不知又是何人在您跟前搬弄是非,但儿臣便算对一个女子爱之入骨,但对您的敬爱也不会有丝毫减少!”
皇上怒道:“你也知是有人搬弄是非,那你便更该知道收敛!外头有多少人盯着你这太子位,要保住太子位的唯一方法,便是不授人以柄!既然有人到朕这儿告你,那必然是你有做的不妥之处!”
煌焱不以为然,“儿臣不明!如因畏惧人言,便不敢娶心爱女子,那如此懦弱的儿臣,还做的什么一国储君?倘若外敌来犯,儿臣也拱手将臣民献于敌国?”
皇上大掌一拍龙案,震得茶水四流,怒道:“若无朝臣辅佐,还做什么储君?把这江山坐稳,你还须靠你的左膀右臂!当年父皇若非有蔡太师辅佐,也不致有今日!这么简单道理,你因何不懂?”
煌焱禁不住苦笑,“难道只因如此,儿子就该放弃心爱女子,将她拱手让于他人,讨他人欢心?那儿臣后半生,怎能自在?”
皇上鼻翼开合,大声:“为江山稳固,别说心爱女人,就是亲生骨肉,如到非让她和亲不可的地步,万般无奈下也只能事从权宜!你这般贪恋儿女私情,即使父皇指点,也不能顿悟自身所处危险境地,你叫父皇怎么放心把皇位交给你!”
煌焱冷然:“难道为江山,一定要牺牲心爱女子?儿臣万万做不到!”
皇上恼怒:“自古江山美人如何能够两全?你怎的这般顽固不化?你是当真要跟父皇作对到底?”
煌焱皱眉,“儿臣无意与父皇作对!只求父皇开恩,准许儿臣与心爱女子长厢厮守!”
皇上胸膛起伏,一张面皮气得紫胀,两只眼睁得大大,沉声:“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这太子到底还想不想做?”
煌焱心上一凛,低眉沉声:“父皇何苦为难?儿臣若答不愿再做太子,父皇必然会觉儿臣怠慢;若答想做,那必要舍弃心爱女子!心爱女子与敬爱的父皇,在儿臣心目中有同等重要地位!父皇为何要这般逼迫?”
当真顽固不化,皇上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重声:“朕给你两天考虑!你给朕个答复!到底还做不做这太子!如若不做,那朕便立刻废掉你,绝不手软!”
皇上还从未在这宝贝儿子面前摞过这样狠话,这还是头一次。
他狠狠一拂袖,转身重步走入大殿。
煌焱望着父亲盛气离去的背影,心上仿佛被重重扎一刀,大股鲜血外涌,将他瞬间淹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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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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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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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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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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