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吐了一口长气,也停止了祥林嫂般的重复回答。
但很快唐朝就觉得,其实像刚才一样一个念一个答挺好的,至少气氛不尴尬。
此时顾君不念了,气氛陡然一僵,简直比夜色更加沉重,让唐朝感觉喘不过气来。
而且这种尴尬沉默的气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场面,比如血溅五步,比如单手掏心什么的。
唐朝眼巴巴的看着顾君:你倒是继续念呀,你不念,我心里有点慌……
顾君抬起头,在昏黄的路灯光芒下,少年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光辉。
在夜色里,有些神圣,有些温暖。
站在深夜的大街旁,如同夜空中的最亮的星。
不远处走过的两个女孩儿,痴痴的扭头看着他,连走错路都不自知。
但唐朝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一定要用星星来形容顾君,他觉得可以用灾星更合适更贴切。
“你刚才说,你现在是洛雪的小弟,她会罩着你?”
沉默许久之后,顾君终于开口,问道。
唐朝差点被感动哭了,这位大爷终于开口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约见顾君时的情景,自己吃着烤串,喝着啤酒,虽然想要投靠对方,但却占据着主动的地位。
态度何至于像今天这样卑微?
为什么会这样呢?
哎,也怪自己自作自受,他以为自己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便有了足够的勇气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
然而今天他才知道,失去了组织的庇护,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何其的弱小?
当初那些想法,又是何其的天真可笑?
一旦没有了组织的庇护,顾君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他出手。他之所以现在还活着,也只是因为顾君还没有下死手罢了。
“嗯?”
顾君皱了皱剑眉,神色略显不耐烦。
“对对对,我现在就是洛雪的小弟,她说会罩着我。”
唐朝见状,发散的思维立刻醒过神来,忙不迭的脱口道。
话一出口,他又无比心虚,因为洛雪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管他呢,只要顾君不跑去找洛雪对质,他说的就是真的。
虽然唐朝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君如此在意洛雪。
不过原因什么的根本没有狗命重要,他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让过程死去吧。
“呵。”
顾君嘴角勾了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
但……他的确没有动手。
他只是抬头看向唐朝背后漆黑的巷子,像是透过巷子的黑暗,看向远处的某人。
唐朝等了许久,也没见他收回目光,终于没忍住,也回过头望向身后。
毫不意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漆黑。
唐朝回过头,神色一愣,眼前已经没有了顾君的身影。
他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脚有些软,身子往后一靠,倚在墙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活下来了,但是毫无疑问,他真的从必死的处境中,活下来了。
不,是暂时。
因为他还有一关要过,只有过了组织那一关,才算真正的活下来了。
否则,即便顾君不杀他,他也死定了。
面对顾君,他还可以挣扎一下。
但如果是组织,他连挣扎都不需要,只用闭目等死就好。
“唐朝,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站起来!”
唐朝自己给自己鼓劲,咬着牙齿扶着墙站了起来,然后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他想活着,他要活着,他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被人说苟且偷生也好,被人嘲笑活的像狗也好,被人痛骂毫无骨气也好。
怎么样都可以,他只是想要活着,想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想要——自由。
只有活着才能过想过的生活,只有活着,才能得到他心心念念的自由。
也许自由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美好,也许自由意味着无人庇护,也许自由会让自己活的狼狈不堪。
但那又如何,他还是想要尝试自由的滋味。
是做一只被人当做宠物饲养,给吃给穿还给衣服穿的狗,还是做一只淋着风雨饥肠辘辘,却奔跑在草原和山林中的野狼?
唐朝选择后者。
好不容易才等到一辆夜班公交车,唐朝疲惫的坐在座位上,茫然的看着窗外的夜景。
城市的夜生活很丰富很精彩,到处都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年轻的男女们相依相偎着走路说着话,中年男人们一起喝着啤酒聊着天,女人们则在各个商场的衣服店走进走出,手里拎着刚买的衣帽鞋子。
还有那些追逐打闹的孩子们,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在和小伙伴们疯玩中快乐成长。
人间的烟火气息啊,总是让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向往。想要融入其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唐朝多么希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每天简单的幸福就好。
哪怕唐朝心里很清楚,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每个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烦恼忧愁,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崩溃和沮丧,哪怕他们此刻笑的多么灿烂。
但,这不就是生活吗?
没有那些烦恼和沮丧,没有那些辛苦和悲伤,又怎么体会得到幸福的美好,满足的快乐?
就像矛和盾,天生对立,却又天生依靠,却缺一不可。
没有矛,盾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没有盾,又怎能显出矛的锋利。
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在城市里驶过,载着车里几个深夜归人回到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的家,包容自己疲惫的身躯。
唐朝也下了车,打开门,钻进自己租的一室一厅的房中。
这不是他的家,他却很爱护。
至少,这里属于他一个人,是真正属于他的空间。
唐朝打开灯,刚刚放松的面部肌肉,再一次僵硬起来。
他心里发出一声自嘲:什么嘛,自己连最后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吗?
也是,这套房子虽然是他租的,但严格说来是组织的财产。因为是组织花的钱,他只是经办人和暂时的住客罢了。
没有他,组织也可以安排另一个人住进来。
“怎么,看到我很失望?”
坐在客厅唯一一张沙发上的男人,盯着唐朝的眼睛,挑了挑眉问道。
唐朝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屁股下的沙发。
那是唐朝最爱的位置,他经常坐在这张沙发上发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坐,可以坐上一整天。
此刻,唯一属于他的沙发,被另一个男人占了。
唐朝在沙发的另一端,找了一张小凳子坐了下来,脸上再次挂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嬉皮笑脸的说道:“头儿,来了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
裴汗青也在看着唐朝,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他从茶几上拿过水杯,倒了一杯水后,然后递给了唐朝。
唐朝连忙站起身,嬉笑道:“哟哟哟,能喝道头儿亲自倒的水,真是太感动了。”
说完,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我早就来了,一直跟在你身边不远处。”
裴汗青看着唐朝,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然后又很快隐去,化作一抹悲哀之色。
“所以,从我被顾君突然追杀,到我躲在洛雪小区前的巷子里,再到我被洛雪逼出来,然后随着洛雪到了茶楼包间,最后和顾君在巷子外见面聊天……其实,你都在我身边?”
唐朝嘴角挂着痞子般无所谓的笑容,淡淡的说道。
裴汗青点点头,肯定的回复道:“是的,我一直都在。”
“你一直都在,可是,你也一直看着。”
唐朝讥笑道。
裴汗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
唐朝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裴汗青就看着他笑,没有劝解,也没有解释,甚至脸色和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唐朝终于止住笑声,随意用手擤了鼻涕,又拿风衣的衣袖在脸上胡乱的抹了抹。
放下衣袖时,他的脸上红黑一片。
“我差点死了,我差点死了!”
唐朝突然拉开风衣和染成红色的衬衣,把胸口那个破洞露了出来,朝着裴汗青厉声大吼!
“我看到了。”
裴汗青依然无动于衷的模样,神色平静的点头道。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出手?组织真的放弃我了,还是准备派你来抹杀我?”
唐朝激动的叫了起来:“哪里需要那么麻烦?杀死我这样的小喽啰,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吗?哪里需要你这样的大人物亲自跑上千里,就为了取我这条小命?”
“大人物吗?”
裴汗青听到这句话后,万年不变的冷峻脸孔,总算有了一丝表情变化:“连自己的手下和兄弟都不能保护的人,算什么大人物?我和你们不是一样,都是小喽啰吗?”
唐朝闻言愣住了,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组织的规章制度,他无比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能感受到裴汗青这句话里包含的痛苦和无奈。
裴汗青是组织里顶尖的高手不假,是他的队长不假,但如果组织让裴汗青坐视他被追杀,裴汗青能出手吗?
出手便是违反命令,警告后不听,裴汗青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连挣扎都没有办法做到,上面只有动动手指,他们就立刻死无全尸。
网络上有一句骂人的话:请你原地爆炸好吗?
谁又知道在现实中,他们这群人,真的可以原地爆炸,把自己头都瞬间炸没的那种。
唐朝连忙站起身,嬉笑道:“哟哟哟,能喝道头儿亲自倒的水,真是太感动了。”
说完,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我早就来了,一直跟在你身边不远处。”
裴汗青看着唐朝,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然后又很快隐去,化作一抹悲哀之色。
“所以,从我被顾君突然追杀,到我躲在洛雪小区前的巷子里,再到我被洛雪逼出来,然后随着洛雪到了茶楼包间,最后和顾君在巷子外见面聊天……其实,你都在我身边?”
唐朝嘴角挂着痞子般无所谓的笑容,淡淡的说道。
裴汗青点点头,肯定的回复道:“是的,我一直都在。”
“你一直都在,可是,你也一直看着。”
唐朝讥笑道。
裴汗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
唐朝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裴汗青就看着他笑,没有劝解,也没有解释,甚至脸色和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唐朝终于止住笑声,随意用手擤了鼻涕,又拿风衣的衣袖在脸上胡乱的抹了抹。琇書蛧
放下衣袖时,他的脸上红黑一片。
“我差点死了,我差点死了!”
唐朝突然拉开风衣和染成红色的衬衣,把胸口那个破洞露了出来,朝着裴汗青厉声大吼!
“我看到了。”
裴汗青依然无动于衷的模样,神色平静的点头道。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出手?组织真的放弃我了,还是准备派你来抹杀我?”
唐朝激动的叫了起来:“哪里需要那么麻烦?杀死我这样的小喽啰,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吗?哪里需要你这样的大人物亲自跑上千里,就为了取我这条小命?”
“大人物吗?”
裴汗青听到这句话后,万年不变的冷峻脸孔,总算有了一丝表情变化:“连自己的手下和兄弟都不能保护的人,算什么大人物?我和你们不是一样,都是小喽啰吗?”
唐朝闻言愣住了,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组织的规章制度,他无比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能感受到裴汗青这句话里包含的痛苦和无奈。
裴汗青是组织里顶尖的高手不假,是他的队长不假,但如果组织让裴汗青坐视他被追杀,裴汗青能出手吗?
出手便是违反命令,警告后不听,裴汗青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连挣扎都没有办法做到,上面只有动动手指,他们就立刻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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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知道在现实中,他们这群人,真的可以原地爆炸,把自己头都瞬间炸没的那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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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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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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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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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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