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在?”文乃蓉抹干净眼泪,坐起身。
“被你猜到了啊,你的推理能力真不错。没错,我其实一直跟在你们后面,看你挨骂。”
“我想换回高中知识。”
“我拒绝。”
“随便什么我都可以换。”
“是嘛,那用你的全部来换。”夏秋盯着床上的女孩。
女孩身上盖一件蓝色格子的被子,只露出脑袋和手臂。
“你故意让我找到你,一路跟过来,就是想要我?”
“你这话说得好色情。”
“我用书法来换。”
“想得挺美,你不过是字写得好看罢了,离真正的书法还远着呢。”
“你想要什么?”
“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帮帮我不可以吗?”因为抽泣,文乃蓉的声音变形,她用袖子擦新涌出的泪水。
“我还以为你挺成熟的呢,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夏秋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女孩: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他说:“提问,下面一句是什么?虽然没了高中知识,当我相信你从别的记忆里能找到答案。”
文乃蓉擦眼泪的手停下,她沉默了两秒,念:“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很遗憾,我并不悲天悯人,无心扶危济困、超度众生。”
夏秋把笔记本放回书桌上,他看到角落的草稿本,草稿本上漆黑一片,杂乱的黑色墨水线条在上面乱舞。
“而且,落入这种境地全怪你自己。是你不诚实,是你撒了谎。你只要把真相告诉父母,说你用高中知识给父亲换了新的心脏,他们都会感动得哭起来,不会再提半句你成绩的事情。”
文乃蓉把脸埋在被子上,声音经了棉被的阻隔,很沉闷:
“他们会很愧疚。”
“为了不让他们愧疚,就藏着自己的付出?就任由他们误会?”夏秋把脚翘在文乃蓉的床边,“幼稚的矫情。”
文乃蓉不回答。
“你父亲对你很好?”夏秋又问。
“普通。”
“那你这么关心在乎他?救了他的命不说,还顾忌他的情绪?”
“我的关心也很普通。”
“哦?你只是普通关心?那么你是冲动典当了?”
夏秋来了兴致:“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只要你说你后悔了,我就让我们的交易作废。你还是省状元的种子选手,你爸爸还是躺在病床上命不久矣的病人,怎么样?只要你说一声想换回来。”m.χIùmЬ.CǒM
“不换。”文乃蓉回答很快。
“那不只是高中知识,还能决定你未来是杂鱼牛马还是精英牛马。你考不上大学,只能做一条杂鱼,做一个厂妹,做一个伤仲永般的笑话典型了。”
“不换。”
夏秋放下脚,身子前倾:“你这种态度,绝对说不上普通吧?恋父癖?”
“没有!”文乃蓉抬起头,露出湿了一块的被面,“我要是病了,爸爸肯定也会当的!”
窗外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风吹动窗户,老旧松动的纱窗咔咔作响。
夏秋想到那个名叫王向文的中年男人,为了让儿子少判几年,王向文当了整整十年的寿命。
既然父为子当命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那么女为父当前途,也是一件普通的事情,文乃蓉说得不错。
夏秋想到伊月。
“看来是我的观念存在问题。”他站起身,“走吧。”
“我也不当我自己!”文乃蓉往后退,背靠在床头板上。
“我是没有那个意思啦。”夏秋走到床边坐下,“既然你不肯卖,那我就租吧。”
“租?”
“没错,就……租你到大学毕业如何?报酬是我的高中知识。”夏秋特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文乃蓉失望的眼中闪出期望的光彩,她的身子往夏秋那边倾了十多度,突然停住。
“要干什么?”她问。
“帮我处理杂物,简而言之就是做秘书。有事秘书干那种秘书。”
“后面半句呢?”
“哪半句?”
“没事干秘书。”
夏秋促狭的笑停滞在脸上:“虽然让你用稚气的脸张开口,以稚气的嗓音说出这样不健全的话,是我的目的。但是你说得太容易,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明白了,下次我会推辞两句。”
“是cosplay人工生命的运行模式吗?没想到你是这种风格。”
“回答呢?”
“你只要做好前半句就可以了。”
“知识什么时候付?”
“高考前一定会还给你,现在还不行,我还要用。”
“好。”
两人的契约算是达成。
“穿上衣服,我带你去熟悉一下业务。”夏秋催促她,“快点,因为你我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了。”
文乃蓉抓着被子,盯着他看,他回以相同的目光。
明白夏秋不会出去,文乃蓉掀开被子,露出穿打底衫的身体。棕色的打底衫贴在她娇小的身体上,几乎直上直下,缺少高三学生该有的起伏。
她快速套上毛线衫,穿上外衣外裤,坐在床边。
白色的袜子套住了夏秋最后一片可观赏景色,夏秋遗憾地移开视线。
“我们去哪?怎么出去?”文乃蓉问。
“直接走出去就行了。”夏秋抓住她的手。
女孩的体重一如她的体型,夏秋轻易把她提到门口,打开门出去。
“等等!”文乃蓉慌忙往后退。
她父母还在客厅里,要是见到她和一个陌生男生一起从卧室出来,家里就要发生大地震。
夏秋没有拦她,看着她跑回房间里。
过了五六秒,文乃蓉重新出来。
夏秋开门的瞬间,父母就应该听到了声音,怎么没出声问她?
她往客厅看,父母确实还坐着,正在讨论父亲的工作。
她试着敲敲房门,老两口没有反应,如同没有听见。
不用说,一定是夏秋做了手脚。
她看夏秋。
“我拿走了你的一部分存在,你干什么都会被忽视。”夏秋说。
“为什么不早点儿说?”
“呀,我居然忘了说吗?”
文乃蓉盯着夏秋看十多秒:“你早就想好让我做秘书,但前面骗我说想要的是我的全部,再前面又一副知识你要自己用,不给我的态度。”
“阴谋论是不对的。”夏秋拍拍她的脑袋,“是你的坚持和亲情打动了我,让我的底线一降再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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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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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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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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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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