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皱眉,“私事”
“又去私猎?”陈翎放下手中折子,“也猎得太久了吧,陈修远……”
陈修远看她,“陈翎,我这一趟不在燕韩,可能半年,可能还会更久,敬平王府内的事我已经让刘叔同大哥在照看,短时间内敬平王府不会出差自。但如果有事,让人送信给我,府中知晓去哪里寻我。”
陈翎看他,随口问道,“是阿卿的事?”
陈修远微怔。
陈翎低头,继续看先前的折子,“你真当朕这个天子是摆设?阜阳郡私猎,你要见谁,没见到谁,朕都清楚……”
陈修远噤声。
陈翎继续道,“你是燕韩敬平王。”
陈修远道,“此事同敬平王府无关,也不会将敬平王府牵连其中。陛下若有事寻我,我随时赶回,我只是不放心她刚回去,东宫不好做,陛下比旁人都清楚。”
陈翎再度放下手中折子,轻声叹道,“西秦尚武,都不是省油的灯,涟卿能做东宫,是各方为了自己利益,暂且求的平衡。你若不是燕韩敬平王,东宫自身尚且难保,陈修远,你自己小心。”
陈修远应道,“放心,等确认阿卿安稳我就回来。”
陈翎看了看他,没再说旁的,“好。”
“我想带阿念出宫一趟。”陈修远温声,“早前答应阿念,好好念书,带他出宫吃糖葫芦。”
陈翎笑道,“好。”
“大卜,我想带萝卜一起去。”阿念眼巴巴看他。
“好。”
阿念觉得今日的大卜特别好说话,平日都要大战好几个回合才妥协,但今日一口就答应了,阿念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同,但又说不好有什么不同。
“大卜,我们做什么去?”马车上,阿念问起。
“吃糖葫芦啊,上次不是答应你,你要是好好读书,就带你出宫去吃糖葫芦?你父皇同意了。”
“哇~”阿念兴奋得险些从马车中直接跳起来,而后忽然意识到,书中说的,储君要有储君的威仪,阿念又坐了回来,“真的?”
见陈修远眼中温和笑意,阿念笑道,“那我要和大卜一起睡。”
陈修远嫌弃,“你踢被子……”
阿念瘪了瘪嘴,“不踢了。”
陈修远笑了笑,没说话。
马车径直出宫,却没往敬平王府去,阿念认得路,“不去接阿卿姐姐吗?”
陈修远温声道,“阿念,阿卿回家了。”
阿念意外,“啊,那她什么时候再回来,念念想她了。”
陈修远半出神道,“应当不会了,她回家了……”
阿念没忍住,眼泪吧嗒一声就开始往下落,“阿卿姐姐回家了,我都没同阿卿姐姐道别,呜呜呜!”
阿念马车上便开始哭。
陈修远看着他,沉声道,“天下间哪有事事都能说再见的,我也没有……”
阿念不哭了,眨了眨眼睛看他。
他前一晚喝多了,稀里糊涂到第二日黄昏了,她招呼都没打声……
陈修远低声道,“我和你一样,再会都没说一声,所以你也不要继续哭。”
话音未落,阿念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卿姐姐。”
陈修远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同阿念交心说这些……
在卖糖葫芦的地方,陈修远握笔,恼火道,“为什么要写信?”
更恼火的是,阿念提议,他竟然也没拒绝。
阿念凑在他跟前,“没有来得及说再见,就要给阿卿姐姐写信说啊。”
陈修远:“……”
“你自己写。”陈修远放下笔,窝火想,她一声不吭走了,他没让人逮她回来都算……
还写信。
阿念可怜巴巴,“可是我不会写字。”
陈修远:“……”
陈修远也不知道是中了他们两个之间谁的邪,真的在这里给阿念当文书,“阿卿姐姐,念念和大卜都想你了。”
陈修远笔下顿了顿,带他做什么?
阿念都快凑他脸上了,“怎么不写了?”
这句不用,陈修远落笔写成,“阿卿姐姐,念念想你了。”
“萝卜也想你了。”
陈修远:“……”
“大卜想你了,他不写。”
陈修远:“……”
阿念眨了眨眼睛看他,“我不会写字,但是认识字啊,你没写大卜。”
陈修远:“……”
识字的孩子越来越不好骗了,陈修远烦躁道,“最后再补。”
两人继续写信,原本说只写两句的,最后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仿佛还没写完。
“好了,不写了。”陈修远轻声。
“为什么?”阿念瞪圆了眼睛看他。
“糖葫芦要化了。”理由天衣无缝。
阿念提醒,“大卜,你还没补。”
“补什么?”有人已经全然忘到了脑后。
“大卜也想阿卿姐姐。”阿念提醒。
陈修远看他,阿念认真道,“大卜你方才说了的,你是敬平王,不能说谎。”
陈修远:“……”
陈修远鬼使神差在信的尾巴上落下——我亦想你。
忽得耳朵背后都红了,赶紧将笔有多远扔多远,怕这祖宗又要说什么。
阿念看他,“大卜,没有落款。”
陈修远:“没有笔了,不落了……”
反正他不会承认信是他写的。
“有啊。”阿念笑了笑,伸出小手就往墨砚中一按,而后在陈修远惊奇的眼神中,按了手掌印在信笺最后。
陈修远:“……”
阿念笑嘻嘻看着陈修远:“许相教我的!”
但凡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总和许骄脱不了干系,紧接着,阿念抓起萝卜的爪子,一顿操作。
陈修远惊呆。
“大卜。”阿念看他。
陈修远义正严词道,“我不按,手大。”
……
终于,有人一手的墨汁再也洗不干净。
陈修远头疼,还不知道把人送回去的时候,要怎么和陈翎解释这一手的墨,好在还有一日的时间,今晚没事就抓他起来洗手。
阿念很喜欢吃糖葫芦,糖丝粘在嘴上,还会舔嘴。
陈修远也在一旁吃。
阿念看他,“大卜,你为什么要吃糖葫芦?”
陈修远不假思索,“好吃啊。”
他为什么不可以吃?
阿念继续看他,“可是大卜你之前说这是小孩子吃的,不好吃。”
陈修远:“……”
“你记错了。”陈修远更正。
“大卜,你是不是偷吃了?”
陈修远骇然,一不留神,一整个山楂咽了下去,也不知是被山楂哽住,还是被阿念戳穿,整个脸憋得通红。
回敬平王府的时候,阿念带了萝卜同没想好一起玩,也没忘拿了‘没想好’的爪子找陈修远,“大卜,还有没想好的。”
陈修远看着信笺最后一人两猫的爪子印,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但架不住阿念欢喜。
陈修远半蹲下,同他和萝卜,没想好在一处,“阿念,大伯不陪你过生辰了。”
“为什么?”阿念是记得大伯同他说了,今年会和他一起过生辰的。
陈修远道,“大伯有事,会出趟远门,所以提前给你备了礼物。”
“什么礼物?”阿念好奇。
“萝卜的口粮。”陈修远给他,他接过,眼看着就要抓着吃,陈修远制止,“给萝卜的。”
阿念笑,“我想尝尝。”
“猫吃的……”陈修远头疼。
“那我给萝卜和没想好吃。”阿念说完撒腿就去。
陈修远起身,远远看着阿念同两只猫玩到一处,生得越来越像沈辞了……
陈翎从小就喜欢同沈辞一道,没有偏爱是假的。做君王,不能有偏爱,但怎么可能没偏爱?
天子不好做,东宫又哪里好做……
陈修远微微拢了眉头。
稍许,陈修远收起思绪,“阿念,该回去了,你父皇要担心了。”
都入夜许久了,阿念点头。
马车中,阿念有些困了,靠着他,一直往他怀里蹭,最后陈修远只得抱着他。
“见过沈老将军了吗?”陈修远问。
阿念有些困,又有些难过,“可是沈爷爷他过世了。”
陈修远抱着他,温和道,“阿念,人总是要过世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陪伴过你,便值得被记住。”
“大卜。”阿念看他。
陈修远目光空望着眼前出神,“我祖父过世的时候,我也很难过。”
阿念蹭起身,亲了亲他,“大卜,我亲你了,你不难过了。”
陈修远莞尔,“好。”
印象中的阿念明明还是刚出生那个皱巴巴的小不点,眼下会看到他难过,亲他。
阿念在怀中掰指头。
“做什么?”他问。
阿念再次打了个呵欠,半困半问,“大卜的祖父,念念该叫什么?”
陈修远笑,“别想了,你小脑袋里想不出来。”
阿念又问,“大卜,祖父过世的时候,你哭了吗?”
陈修远也想起那个时候,沉声道,“哭了,当然哭了,还哭了好久。但很久之后才想明白,逝者已矣,祖父最希望不过的,是家中安好,我好,所以我……”
“呼……”怀中,小小的呼噜声传来。
陈修远叹气,他真是魔怔了,才和一个小孩子交心,还不止一次……
陈修远一直抱了阿念回朝阳殿。
回殿中了,阿念还不肯放手,陈翎上前,陈修远忽然道,“没事,我多抱一会儿吧。”
陈翎:“……”
她早就听方嬷嬷说起过陈修远惯阿念,眼见为实。
陈修远一直抱了许久,最后放下时,阿念才松手。
陈翎笑道,“你怎么这么惯着他?”
陈修远也笑,“他刚出生我就抱他,他第一泼尿也是尿我身上的……”
陈翎忍不住笑。
“怎么长得这么快?”陈修远再度感叹。
陈翎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日吧。”
陈翎看伸手替阿念掖好被角,“阿念会想你的。”
陈修远笑。
……
等回了敬平王府,陈壁上前,“王爷,都准备妥当了,明日晨间就可出发。”
“好。”陈修远应声。
他早前就去过西秦,永建在,府中都以为他是燕韩国中的世家子弟,他也说是陈家的远房旁支。
这个身份不算突兀。
也不引人注目。
陈壁离开,陈修远在苑中出神,忽得脚下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陈修远见是没想好。
陈修远蹲下,伸手摸了摸没想好的头,“我们去西秦见阿卿。”
“喵~”没想好蹭他。
陈修远微微垂眸,走得这么急,连自己的猫都不要了……
他是去送猫的。
没旁的。
阿念睡了,陈翎离开朝阳殿往寝殿折回,到寝殿的时候,见到启善回来了,云池和启善在苑中说着话。
见了她,启善和云池赶紧躬身拱手,“陛下。”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陈翎意外。
她让启善留在安城帮衬,至少要七八日去了,她同阿念才回京一两日,启善便回来了。
启善应道,“怕陛下和殿下不习惯,路上走得快了些,想早些回来。”
陈翎抿唇,她同阿翎回京路上就已经很赶,启善这个时候就成抵京,怕是一直在赶夜路,陈翎没有说破,只问了声,“沈府那边怎么样了?”
启善应道,“老将军的后事都还顺利,但老奴离开的时候,沈将军还未回来。”
沈辞从边关回不了那么快。m.χIùmЬ.CǒM
“云池,替朕备杯茶。”
云池知晓是天子有话同大监说,云池连忙去做。
陈翎看向启善,“启善,大监过世很久了,宫中不能一直没有大监,你在宫中的时日不断,跟着朕的时日也不断,朕和太子你都照顾周全,宫中之事也打理妥善,事事无需朕再操心。眼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从明日起,换牌子,接大监之职。”
陈翎说完,启善掀了衣摆跪下,“老奴谢陛下。”
陈翎伸手扶起他,温和笑道,“日后当改口了,大监。”
启善躬身,“陛下。”
陈翎又道,“对了,差人问下,边盈何时回来。”
启善拱手,“老奴想着陛下要问,刚差人问过了,说曲将军今日晚些到。”
陈翎笑,“好,让人告诉她一声,明日早朝后来丽和殿见朕。”
夜色下的城郭巍峨大气,南城门前,十余骑大马而过,各个皆身着紫衣铠甲,远远一看便知是天子身边的紫衣卫。
城门口时,为首的一骑唤了一声,“吁~”
而后跃身下马,身后十余骑纷纷效仿,都在城门口下了马,配合盘查。
“曲将军!”城门口值守的禁军纷纷问候。
“嗯。”曲边盈颔首。
紫衣卫是天子近卫,入京时可查可不查,但曲边盈带头,身后的紫衣卫都配合禁军。
等盘查完毕,曲边盈等人才跃身上马入京。
入夜不多时,京中过往还有行人,尤其是夜市附近,曲边盈等人未骑太快,怕扰民,也怕冲撞行人,但快至夜市处,却见几骑从对面打马而来,撞翻了好几处摊贩,嚣张跋扈。
“将军,好像是紫衣卫?”身侧的副将皱眉。
“天子脚下都这么嚣张,平日里还了得?”曲边盈伸手从副将手中接过鞭子,斜对面的几骑冲了过来,曲边盈一鞭子将为首的人从马上抽了下来。
顿时人仰马翻,身后几骑也纷纷勒马停下。
“你他娘的,敢阻碍紫衣卫办差!”被鞭子抽下马的人恼意打骂,但等看清眼前的人,顿时僵住。
紫衣卫?
为首的是个女的,紫衣卫里还有谁是女的?
顿时,脸色铁青,“将,将军……”
“哪一营的?”曲边盈自幼跟着去老将军在军中,军中将领的威严气度都有,更勿说当下,身后就是十余骑,语气中都是不容置喙。
“我,我是……”那人连话都说不清楚。
曲边盈将鞭子抵还给副将,“领去石怀远那里,紫衣卫是天子近卫,是天子跟前的人。这如今都混进了些什么东西,给我一个个查,这些玩意儿是从哪儿来的!底都给我揪出来!”
“是!”副将应声。
“曲,曲将军,饶命啊!”对面连忙求饶。
周遭都是围观的百姓,也不乏有人叫好,人群中,曲边盈目光搜过一眼,而后又回到某处。
曲边盈下马,上前至熟悉的身影处,笑道,“范玉,这么巧?”
范玉也道,“才从政事堂出来,晚了些,本想寻处吃饭的,正好看到曲将军……伸张正义。”
“哦,这样……”曲边盈看了看他,仿佛没怎么考虑,又脱口而出,“正好我也饿了,要不,一起?”
范玉看了看她,没有应声。
曲边盈继续道,“上次那家我很想吃的叫什么面来着……”
她一时想不起,但又说很想吃,明显是胡诌。
范玉解围,“阳春面。”
“哦,就是阳春面!”曲边盈笑了笑,稍微停顿了稍许,又道,“我这才风尘仆仆回京,范大人不会不赏脸吧?”
是怕他拒绝。
果真范玉的回绝之词都在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怎么会?”
曲边盈笑,“那我先回紫衣卫衙门报到,范大人,晚些见。”
“晚些见。”范玉应声。
范玉见她跃身上马,而后骑马离开,即便不似先前几人一样在街市中疾驰而过,却仍旧英姿飒爽,光彩照人。
范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的笑意。
稍许,又缓缓敛去了笑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你在想什么,范玉……
紫衣卫衙门处,曲边盈回京报到后,又很快将手中诸事都安排妥当,正准备离开,却见副将上前,“将军。”
副将脸色有些微妙。
“怎么了?我还有事,回头再说。”曲边盈去牵马。
副将尴尬道,“不是,将军,是景阳侯世子来了……”
赵伦持?曲边盈驻足。
紫衣卫上下都知晓,景阳侯世子同将军有婚约,但,在京中见面两人都不说话的。而且,因为将军是紫衣卫统领,赵伦持只是禁军中挂名的将领,在京中名声也不怎么好,一看就知道曲将军看不上景阳侯世子。
而且,紫衣卫也不止一次听到赵伦持酒后说些胡话,紫衣卫还因此同禁军生过争执,后来都是被石怀远将军压下来了,眼下景阳侯世子来,副将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副将到不担心曲将军,论武力值,只有曲将军碾压景阳侯世子的,而且这里还是紫衣卫衙门,将军的地盘上。
副将是怕曲将军将景阳侯打得太狠了去……
“有事?”曲边盈问。
周遭见是赵伦持,纷纷自觉消失。
赵伦持的脸色是不怎么好看,“我有事同你说。”
“说吧。”曲边盈沉声。
城西面摊处,范玉落座。
“范大人。”店家上前招呼,“大人要用什么?”
范玉温和道,“先不用,我等人,先沏壶茶。”
“好嘞~”店家照做,很快热茶奉上,范玉就在原位上等。面摊其实不算大,周遭人来人往,来来去去好几拨人了,但范玉这里一直在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夜色越来越深,店家上前,“大人,要不,您先用些什么?”
范玉笑,“没事,我再等等。”
店家应好。
只是再过了小半个时辰,面摊处已经没有人了,店家才又上前,“大人,夜深了。”
范玉反应过来,“对不住,耽误收摊了。”
范玉起身,店家连忙道,“不是不是,大人,我们还要晚些,只是记得大人提起过家中住得远。”
范玉还是付了铜钱。
“大人,您什么都没用,这钱不能收。”店家赶紧拒绝。
范玉道,“坐了这么久,原本就耽误你们做生意了,收下,小本买卖,不容易。”
店家微怔。
范玉已经转身,店家叹道,“范大人慢走。”
这年头,像范大人这样的官不多了,范大人出生寒门,倒是比那些自家子弟知书达理多了。
范玉也知晓回家的路远,但回家路远,正好可以慢慢走,慢慢想事情。
五月中旬,夜风中稍许还有一丝凉意,正好可以让他多清醒些。
范玉,你是应当多清醒些。
否则,脑海中不应当有丁州时,曲边盈在苑中偷偷看他,但他看见时,她一本正经入内,同他说起打听粮马道的事情。
也不应当有,最后一批粮草从丁州押运离开时,她给了他那瓶药膏,说淼城见。
还有年关回京时,一道吃火锅,盛文羽同陆鸣简都睡了,他们两人说了一晚的故事守岁……
贪念是可怕的东西。
范玉垂眸。
曲边盈到面摊的时候,除了店家,已经没有旁人了。
这么晚了,是走了?
曲边盈上前,“店家,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人,生得好看,清矍,喜欢吃阳春面的人,在这里等人吗?”
范玉未穿官服,曲边盈想对方不一定认得。
店家恍然大悟,“您是说范大人吧。”
“是。”曲边盈欣喜。
店家道,“范大人等了好久,刚走。”
话音刚落,曲边盈骑马去追,刚走,就是没走远,走远了也能追上,大不了追到京郊去。
驾,夜深了,也不会冲撞行人,尽量快些。
“范玉!”见到人影时,曲边盈勒紧缰绳。
范玉转身,是没想到是她。
“怎么不再等等?”曲边盈牵马上前。
范玉脑海中还是浑浑噩噩一片,轻声道,“我以为曲将军有事不来了,想着那下次吧。”
曲边盈眼眸微动,喉间轻咽,“我都还没吃晚饭呢……”
范玉道,“都关店了。”
曲边盈支吾道,“我,我就是想吃阳春面……”
范玉深吸一口气,“曲将军。”
他是想直接说清楚,但曲边盈开口,“你家中有面吗?”
范玉看她,“太晚了。”
曲边盈笑道,“那就当早饭?”
范玉原本的严肃也散了去,有些无奈,“边盈……”
曲边盈双手在身后,紧张扯了扯,“我一整日没吃饭了,真饿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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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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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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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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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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