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屋外的热闹截然不同的是,屋内一片死寂。
李长生熄灭了手中的烟,掸了掸身上的烟灰,眼神晦暗的盯着媒婆给的红色介绍单,拿出钥匙把锈迹斑斑的锁扣给解掉。ωωω.χΙυΜЬ.Cǒm
里头的李钰听见外头的动静,立马从床上起来,奔到门口。
李长生一开门,就看见李钰披头散发眼神涣散的样子,光着脚站在他面前,目光里饱含着怨恨和哀求。
李钰抄起东西拔腿就想逃,却被李长生一把扯住。
“你还想关我多久?”
半个月来,李钰日日夜夜都想逃出这扇门,逃出这四面苍白的墙,空无一人的房间,逃离那寂静至死的恐惧,以及内心逐点逐点被侵蚀的自尊和希望。
李长生沉默不语,只是把她按在桌子上,李钰正想开口,门外却来了一群人。
李长生妻子站在水槽旁洗菜,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的担着一箱箱像是三牲六礼的东西,往围裙上擦了擦手,赶紧往屋里走。
李长生也甚觉奇怪,正要走到门外,只见挑着担架的人放下东西后,后面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前头跟着昨天上门给他介绍单说媒的媒婆。
“哎呀,李支书呀,今天可是喜事临门呐,罗生很有诚意的,拦都拦不住,直接来过大礼了呀。”
媒婆摇着竹葵扇,嘴角边上那颗刻意点上的大黑痣完全是按照以往媒婆装扮而做的,倒是没有古时候浮夸的大红服装,玫红色的麻衣和黑色布鞋,手里还拿着个古铜色的烟斗。
朝着严肃的李长生露出谄媚的笑脸,回头拉着一身黑色唐装的男主角上前。
李钰看见来人,震惊得连连退到房门边,整个脸色煞白且惊恐,浑身颤抖,试图伸手抓取身旁可以抓到的物品。
李长生看了眼男人,转瞬看见女儿如此行径,疑惑和担忧填满了心间。
李钰不敢直视他,眼前的人竟是罗昌平,竟带着媒婆上门提亲!眼眸闪过他脸上那道刻意粉饰而浅了许多的刀疤,就想起菜地上那幕,他压在她身上那肥腻且恶心猥琐的样子,挥之不去。
罗昌平耳腔里完全听不到媒婆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钰看,虽然她披头散发凌乱不堪,脸上素雅清淡,光着的脚丫肌肤雪白,颈间微露的锁骨,如此清秀又魅人的样貌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李长生把眼前男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虽然近来一直给女儿物色另一半,但他从未想过要把女儿嫁给陌生且不知底细的人,昨晚看完媒婆的介绍单,条件倒是很优质,只是真人这表情未免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虽一身正装,却处处流里流气,毫无礼数,极不礼貌。
收起自己的不适感,眼神示意妻子带李钰进屋,李钰这般邋遢模样,无论是谁看了都不妥当,他毕竟是村支书,在县城里好歹有头有脸,女儿这般行事作风已经给他丢尽颜面,切不能再沦为别人的笑柄。
李钰母亲一碰上李钰,她当即打了个激灵,不知就里的母亲把她带进了屋,锁上了门。
罗昌平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瞬间黯然失望。媒婆看他一副猴急的模样,私下手肘轻轻蹭了一下他,方才转过身正面对着李长生。
“李支书,这是罗昌平,介绍单里他的情况你都清楚了吧。”
媒婆摇摇葵扇,把罗昌平拉到他跟前。
一箱箱三牲六礼般规模的提亲礼,她做媒婆这么久还是头回见,三牲六礼的规模是在广东人家俗称“过大礼”的时候才会有的,而这个罗昌平找到自己的时候,迫不及待就说要上门提亲,还要按照“过大礼”的标准来做。
有钱的人她见过,但还没得到女方同意就如此大手笔的,她从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所以格外兴奋,事成以后,这媒人红包得多大啊到时。
罗昌平朝李长生脱口而出说:“岳父大人好!”
李长生瞬间黑了脸,这人真是连礼貌都不懂,便呵斥道:“别乱叫,谁是你岳父!”
李钰听着外头火药味甚浓的对话,泪眼婆娑的看着母亲,一个劲的摇着头。
“妈,快把他赶走,快!”
李钰母亲以为女儿多日来被关着,一时半会很抵触,便摸摸她的头安慰着。
李长生上下打量着罗昌平,忽然看见他衣领下戴着的粗金链子,那种地痞流氓或者暴发户才会戴的东西,罗昌平在他的印象分里更差了一大截。
罗昌平露出少有的笑脸,转头从手下那拿过一包“红双喜”,抖搂了一下,递了两根烟给李长生。
按照广东的习俗,提亲或者结婚当日,烟一定要抽双喜,派给别人还得派双份,罗昌平把这些都记在心里。
瞧见罗昌平卑躬屈膝的递着烟和等着给他点火,碍于礼数,李长生还是接过了香烟,低头让烟头兑上火,猛吸了一口。
烟雾萦绕中,模模糊糊的看见罗昌平脸上那条隐隐约约的刀疤,心里疑窦丛生,这媒婆介绍的,莫不是个混黑道的地痞吧。
李长生看他一副油嘴滑头的样子,不满和烦闷的情绪让他极其上头。
媒婆试探性的问:“李支书,您看,这大礼都搬来了,这门亲事,您就应了吧。”
罗昌平也一脸期待,李长生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眼排在地上的箱子和罗昌平身后的那群人,那些人似乎都穿不惯西服,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样子让人看了也观感极差。
李长生在心中思量了几分,便下了决定。
“你们走吧,罗先生的财力雄厚,定有条件更优的女子得以般配,我们家高攀不起,还请见谅。”
李长生抱拳示意了一下,挥了挥手便下了逐客令。
媒婆脸上一脸尴尬和惊诧,这么不识抬举和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她还是头回见,今儿个真是神了,提亲和被提亲的那个都不走寻常路子啊。
“岳父,这事,真不到您做主。”罗昌平没有离去,却抛出这句话。
李长生好奇的转过身,瞧着他,一副等待他说出原因的样子。
“毕竟,李钰跟我两情相悦,我们早在芳村的时候,就有肌肤之亲了,这事传出去,方圆十里都不会有人娶她。”
罗昌平这句话,犹如扔下了一个巨雷,炸得整个李家四分五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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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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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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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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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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