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交叉桌底组成的简易黄色圆餐桌,几张红色的塑胶半躺椅,餐桌旁坐着一个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短裤、脚上一双人字拖的食客,吃饭的地方并没有局限在室内,而是霸道又接地气的摆在一个个路口或者街头。
放眼望去,大排档一个个占据了整条街道,从街头到巷尾,好不热闹。
一个煤气瓶、火气十足的炒锅不停的把食材颠覆抛离,飘荡在锅炉上方的油烟以及食材滋滋作响的声音,都是芳村街头深宵大排档的常态。
“老细(注:老板),来多个炒面、炒田螺!”
“整碟炸竹虫!”
.......
此起彼伏口喊式的点餐声,白粥、各式镬气小炒、海鲜鱼类在菜板上被一一分解处理,绵密氤氲的人间烟火气升腾不息。
餐桌上东倒西歪着三五瓶广州啤酒厂的广氏啤酒,几杯澄黄色的液体下肚,吹水辉几个都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捏着兜里仅剩的20块,江皓吃得并不开怀,眼里盯着一上桌就被狼吞虎咽所剩无几的白粥炒面和青菜,盘算着餐费。
噢,还漏算了几瓶啤酒呢。
“皓哥,再,再来个深坑石螺行吗?”
番薯昌嘴角还粘着半截粉皮,舔了下筷子,嚅嗫着嘴唇说。
几个人同时以恨铁不成钢又不忍责备的无奈眼神看向番薯昌,这么点东西,对几个大男人而言,的确填不饱肚子。
但是一顿饭就吃了一大半餐费,过三天就露宿街头了。没想到在村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只是换了个地方上演。
江皓摸着捉襟见肘的经费,瞅了瞅几个人脸上复杂的表情,轻叹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般,伸手跟老板叫道:“老细,来盘深坑石螺!微辣的!”
微辣的,至少可以少点几瓶啤酒。江皓心想。
锅炉一过水,上一道菜残留的味道全被洗掉,炉火一烧,热油滋滋作响,蒜末、姜丝、紫苏叶、青红两色的椒丝、洋葱片通通被倒入热油中,顿时香味四起,齐刷刷一盘个头中等的石螺被倒入其中,在锅里发出“戳戳”的翻炒声。几下颠锅后,加入酱油和各式调料,翻炒二三,起锅嘞!
香气四溢的炒石螺,厚实的螺肉依旧蜷缩在螺壳里,不同的是,它已经裹上了一层美味。
几双筷子同时落下,螺壳底下锅前已经被钳断,用清水泡着吐沙三小时,直到清洗下锅。
桌上顿时响起“嗦嗦”的声音,一个个都手捏着石螺,先嗦一口螺底,再从螺口狠狠深吸一口,螺肉就会从壳里螺旋而出,被吸入饥饿已久的口腔里。
咀嚼,享受。
看着番薯昌憋红了脸吸不出螺肉的样子,吹水辉哈哈笑了起来。
“番薯昌,一看你就没亲过嘴。”
吹水辉拿起螺肉,一副对着姑娘般贱兮兮的样子,嘴嘟成个O型,狠狠吸了一口。
“吃石螺跟亲姑娘有什么关系?”番薯昌自觉无趣,拿起桌上的牙签把螺肉撩了出来。
“亲嘴能力越强,吸螺越不费劲,你看蛇仔明螺壳最多了。”
吹水辉话音一落,个个齐刷刷看向蛇仔明面前那堆小山般的螺壳。
“滚!”蛇仔明抓起几颗螺壳扔向吹水辉。
嬉笑一场后,一盘深坑石螺见了底,几个人都假装吃饱喝足的样子,半躺在胶凳上。
天气越发微凉,星空却越寂寥。
“你们说,村里今晚会不会很多星星?”
小力没来由的抛出这句话。
没有人吭声,现实的问题在众人心里嘣开,开出了一条不小的裂缝。
江皓瞧了瞧几个人的神情,番薯昌酒足饭饱的摸着肚子,没心没肺的喝着茶;小力呆呆凝望星空,估计想家了吧。蛇仔明不发一语,叼着牙签剔着牙缝,偶尔朝旁边撇一下牙缝里残留的东西;牛精强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吹水辉也都一改玩笑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如,回去吧。”
牛精强还是没忍住,蹦了一句。
江皓还没想好怎么回,吹水辉就炸了。
啪!
吹水辉拍了一下桌子,瞬间引来其他客人的围观。
“才第一天,就缩沙(注:打退堂鼓)!”
牛精强左右歪了下头,脸上的犹疑瞬间变成了怒气值爆表。一下子站起身,右手手指按压着左手指间关节,发出闷闷的“咔擦”声。琇書蛧
吹水辉也推开碍事的杯子,昂首看着牛精强。
眼瞅着一场内讧之战即将爆发,江皓按住吹水辉,蛇仔明吐掉牙签,伸手拽下牛精强。
江皓和蛇仔明同时摇了摇头,按住了心里都憋着一团火的俩人。
吹水辉和牛精强互瞥了一眼,都各自别开了头。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想想怎么挣钱留在这,找到肖尧。”
江皓发话了,几个人都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唉,早知不来受这罪。”
牛精强双手抱胸,藏不住的气愤。
眼看吹水辉看不过眼牛精强,江皓开口说:“这事,是我的责任,我来解决。”
蛇仔明看一个二个如泄气皮球般,江皓的为难和包袱很重的感受都写在了脸上。
“马死落地行,天无绝人之路。”蛇仔明忽然从脑海里捞出这句话。
一阵晚风吹过,夹杂着街头酸菜炒大肠带点臭屎的酸醋味,旁边几桌人谈笑风生,全然不知他们的忧虑。
“人,是一定要找的。”江皓斩钉截铁的说,脸上是不由分说的坚定。
看着牛精强和小力几个有些犹疑和不吭声的状态,吹水辉再也忍不住了。
“谁他妈想走的,现在就走!没义气的窝囊废!”
说完,临了拎起啤酒瓶,狠狠的朝地上摔了下去。
“嘭!”
碎裂的玻璃瓶渣子,在地上展露着锋利的爪牙。
“你说谁窝囊废!”牛精强越过他们,揪着吹水辉迎面就是一拳。
“就知道窝里横,都给我住手!”
话毕,一个个都噤了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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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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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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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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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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