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操无天无可无不可,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徒弟。楼春山必胜,而他想退休;若楼春山赢了代无穷之后对幽阳教教主之位有意,现在就该学着应对事务了。
楼春山也接收到了这种含义隐晦的示意。
一般情况下,从安全的角度出发,两人决战时围观的人越少越好。但也不能没有,毕竟见证者还是很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信任风微生。若到时候华山顶上只有他、操无天、代无穷以及风微生的话,很难说会不会重演之前雪山的情形——
当时他还是微月首徒,风微生就眼也不眨地向他下杀手;现在他货真价实地顶着一个微月弃徒的名号,对方杀他的理由不就更充分了吗?更别提在风微生眼里,他仍旧是捅了操无天一剑的罪魁祸首,没受到任何惩罚、还倒占便宜的那种……
想到这里,楼春山没忍住心梗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他自己都不得不赞同风微生的想法。风微生在乎,他自己在乎,只有受害者操无天自己不当一回事。他之前也许为此庆幸过,未曾想自己会越来越难受。
话再说回来,就算风微生依然想杀他,现下情况也和当初完全不同了。他的功力有了前所未有的增长;如果风微生选在决战之后向他发难,他也拥有更多的自保能力,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只能拖后腿。
但当然,光靠他一人是不够的。理论上来说,他和操无天联手,风微生没有胜算。然而,他不能永远依靠操无天是其一,昨夜操无天的异常身形是其二——
他一回到帐篷里就把那段录像拿出来反复观看,确定操无天忽而变得半透明不是自己眼花。可将它作为系统bug的证据提交之后,逍遥官方回复却是数据正常。他再追问,得到的回复就是千篇一律的“全沉浸式NPC的行为没有明显可供推理的规则”了。
……所以,星辰公司的意思莫非是,哪天操无天真消失在空气里也是正常的?
楼春山觉得,这简直是离了大谱。奈何他不敢赌这个概率,因为后果他无法承受。再加上涉及全沉浸式NPC的剧情无法回档,他没法不暗下决定,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不知道微月那头会去几个人?”最后,楼春山深思熟虑地问。
操无天都快等得没耐心了,冷不丁听到这句问话,顿时有些愣怔。“嗯……”他这才动了动脑筋,“估计就风微生和代无穷。”
都明知道代无穷必败了,风微生怎么可能再让别人去?而且,风微生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就算代无穷输了,风微生也不会放过楼春山;甚至有可能,等两人预定的比试完毕,风微生就会自己接着上场……
想到这里,操无天忽而意识到,楼春山必定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可能。很好,看来便宜徒弟说“吃一堑长一智”不是敷衍他,总算把自己小命放心上了。
至于楼春山,在得到自己预料之中的答案后,他转向了姬青龙。“大护法,你一定要去,是吗?”
这话问得……要不是目前打不过楼春山,姬青龙真想给他脸色看。“这是自然!此事乃教主多年夙愿,便是冒着生命危险,姬某也绝不会退缩!”
对楼春山而言,姬青龙到底是想单纯看看还是估算实力对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假如没有人能打消风微生杀他的想法,他就得把这事儿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风微生不是传言中的绝世好人。“若大护法能将闾丘长老一同叫上,那就很合适了。”
姬青龙做梦也想不到这种条件,眼睛立即瞪大了。“你让我去找那个老匹……”
“我在微月门中日久,听说了不少消息。”楼春山微笑着打断他,“就比如说,有些人暗地里觉得代门主过于年轻,手段柔弱,不堪大任。”
……这叫“有些人”吗?
——这就差指着闾丘吕鼻子说就是你了!
闾丘吕既对微月门门主之位有想法,在听到代无穷要和操无天的徒弟比试后就不可能坐得住……
再加上楼春山嘴角噙着的笑意,姬青龙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察觉了他类似闾丘吕的想法,故意在这里含沙射影。“一换一,确实公平。”他咬着牙勉强道,好容易控制住了表情变化。
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全程看着的操无天简直要憋笑到内伤,全靠他的专业和敬业才维持着一贯的冷漠脸。他随口把姬青龙打发走——“朱雀的事情必须在那之前处理好”——才扭头对楼春山道:“本座都有些同情青龙了。”
楼春山眨眨眼,满脸无辜之色。“这事儿又不难。只要闾丘长老知道,他必定要去看的。不仅要去,以策安全,他还会多带人去。最后,华山之巅落雁峰山势险峻,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面可供上下。只要能看住那一面,他们人再多都不用担心。”
操无天简直要为便宜徒弟的心眼叹为观止了。这事情确实不难,闾丘吕得到消息后必定会去。然而,楼春山有意无意地用闾丘吕影射了姬青龙不说,闾丘吕要做的事还会激怒风微生、继而分散风微生的注意力,顺带最大程度地保证了自己的生命安全……
一箭三雕可能都不止,榜一就是这么吓人的吗?大佬不愧是大佬,带不动就是带不动啊!
操无天在心里总结完毕,忍不住感叹道:“本座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幸亏你是本座徒弟。”xǐυmь.℃òm
师徒关系好在可以看楼春山连环坑别人,坏处则在便宜徒弟先坑了他这个师父。若是楼春山想要,他这教主之位怕是保也保不住;还好他满脑子只有退休,俩人还能相安无事到最后……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刚刚还游刃有余的楼春山立刻紧张起来。“别这么说,师父!”他急忙找补道,“我知道我早前做得很差,但我一定会改的!”
从表情到语气都不可谓不真诚、甚至有些不明显的祈求,操无天有一丝丝触动。然而那个瞬间过去之后,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楼春山完全不需要改,因为作为师父,他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没错,除了剑术之外,他还会毒术和阵法,然而这俩做辅助的时候更多,更不用说楼春山背后还有一大堆玩家支持。他很有作为一个NPC的自知之明——NPC不就是用完即弃吗——挑三拣四不可取,得寸进尺更加要不得。
“行吧,本座知道了。”最后,操无天意思性地拍了拍楼春山肩膀,“青龙处理好之后就出发。”
看着对方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帐篷里的背影,楼春山僵在原地,被铺天盖地的挫败和失落钉得无法动弹。他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强烈的感觉,就是操无天在敷衍他,若不是马上就要决战都不足以让操无天说“行吧”的那种敷衍。
从客观公正的角度出发,他每每保证又每每食言,操无天不信他也是正常;表白是表白了,可行动轻浮又唐突,操无天没揍他一顿已经算脾气好……
不,不是脾气好,是他根本没把这当回事,态度就和当胸一剑一样。
现实世界的典五是个公认的人生赢家,虚拟世界的楼春山也是,他们谁都没品尝过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无力感。最糟糕的是,他还清楚地知道,这种局面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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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青龙的效率不低。待到过午,他已经把一应事务全部打理完毕,也通知了沿途的幽阳教堂口,每到一地都会有人迎送。
操无天从来不操心行李马车之类的小问题。“朱雀呢?送回去了?”
姬青龙点了点头。“朱雀很不情愿,”他尽量字斟句酌地说,“属下只好用了点不客气的法子。毕竟白虎配制的那些药都……”
都是虎狼之药嘛,操无天很懂,毕竟他们幽阳教的一部分坏名声就是从这儿来的。“他贸贸然跑过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听操无天没怪罪他的意思,姬青龙立刻放下了心。“那咱们这就动身?”
操无天点头,姬青龙随即钻出了马车帘幕。轮觳吱吱呀呀的动静随着马蹄声响起,操无天正想盘腿运气,就感觉车身重心微微一偏,楼春山那张俊脸随即从帘布后探了出来。
“师父,”他扑闪着长长的眼睫,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我可以蹭你的车吗?大护法给我备了马,要这样走十几日可经受不住。”
……又来?
这是操无天的第一反应。
……骑马很累,那你不是还有一只丹顶鹤吗?
这是操无天的第二反应。
但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自己找个地儿。”
楼春山眼前一亮,立刻喜滋滋地钻进了马车。“多谢师父!”他打量左右,又问:“之前那些侍女一个不见……是都被师父打发走了吗?”
操无天怀疑楼春山想问这个已经很久,毕竟对方一开始就对美貌侍女很是抵触。“她们没什么用。”
听了这话,楼春山的表情明显压不住高兴。“师父是不是要开始练功了?”他主动提议道,“我可以为师父护法。”
原来你也知道你打扰我练功了啊……操无天没忍住腹诽,但他武疯子的形象还需要维护,略一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操无天没预料到的是,这只是个开头。在接下来的路程里,楼春山一手包办了他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连洗澡水都得试一试热度。他对此不太习惯,姬青龙更不习惯,看楼春山时满脸都写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实说,这次操无天站姬青龙。楼春山已经学会了幽阳秘经,按理说正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时候,可楼春山偏偏整得比早前还勤快,实属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操无天随便想了想就知道这妖到底出在哪儿——
楼春山说他会改,便用任劳任怨、鞍前马后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要不是华山决战之日越来越迫近,操无天必定要叫停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主线任务一决雌雄后,幽阳教教主的戏份大概率能杀青,楼春山再如何努力也只能是白费功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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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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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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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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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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