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天,郊外繁花似锦,嫩黄的油菜花大片大片的生长。
到处草长莺飞,无限风光,唯一的不足便是那路并不好走,泥地坑坑洼洼,还没到一个小时,渝州的屁股便颠成了四瓣。
“失策,真是失策,忘记把枕头带来了。”渝州痛苦地驾驶着马车,无比后悔。
“我本来想带的,谁让好友你催得急呢。”坐在车里的渡鸦柔声一叹。
“是,你还想带面膜,茶叶,红酒,毛毯,就差没把整座房子塞进去了。”渝州扭过头,对车里的渡鸦道,“时间到了,换你驾驶。”
“是吗?这不是还有35秒吗?”渡鸦低头看着手表,死活不肯出来。
“35秒,你可真行。”渝州没有多说什么,驾驶着马车,准备将那最后的35秒走完,让渡鸦无话可说。
随着钟表滴答,就在那最后一秒归零之时,两人的动作齐齐一顿,马车突兀地停了下来。
“等等,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渡鸦面露惊疑,望着渝州。
渝州脸色也不好看:“墓船。今天是墓船到港的日子。”
没有人知道,那艘墓船会在黑木小镇停留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在新港花费多少时间。
因此,最好的方案便是先调查墓船,再去新港。
这也是他俩昨夜便商量好的,谁知今早不知为何,两人同时忘却了这件事,就好像不约而同患上了老年痴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掉头吧。”渝州思考了许久,咬着牙说道。
渡鸦没有异议,两人按原路返回,这一次速度要快上许多,也没有人抱怨泥地多坑,路不好走。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马车又停下了。
“好友,提醒你一下,现在才27分钟。”渡鸦的脸很快从马车中探了出来,“还没到换班的时候。”
“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来过?”渝州没有搭理他,“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嗯……好像是。”渡鸦四下一扫,突然露出了一个柔和笑容,“不只是走错路,而且是在走回头路。”
他的笑容愈发温和,“好友,你是怎么做到,在没有岔路的小道上迷路?而且还是180°迷路。”
“这不可能!”渝州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心中大为震惊。
不可能啊!
他承认他确实在什加地图上马失前蹄,但黑木小镇能和什加比吗?论大小,论体量,论路线的复杂程度,那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噗。”渡鸦偷笑,“好友,要不还是我来驾驶吧。”
渝州黑着脸,盯着地图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问题,只能咬牙吞下渡鸦的耻笑。
让马儿吃了点草,两人再度调转马车车头,向着新港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车再度停下。
这一次,两人皆是面色凝重。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居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回黑木小镇,还傻傻的认为只是迷路,老天爷啊,在没有岔道的小路上,180°迷路,这是多傻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傻事?
“我就说,我不可能迷路。”渝州呢喃道。
“好友,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渡鸦问。
“是墓船。”渝州思索了很久,才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墓船靠岸之前,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认知错误,直到今早才出现异状。
这异常并没有让他们忘记过去,忘记副本,忘记其他重要的事,仅仅只是忘记了调查【墓船】本身。
且这异状的覆盖范围,囊括了整个黑木小镇以及郊外的部分区域,也提示异状的源点就在小镇之中。
综合以上所有,墓船就是一切的源,它的【律】在阻止所有人窥探它的秘密。
“幸好,我们找到了新城的线索,幸好【律】的影响范围有限,否则,我们现在就被困死在黑木小镇,直到船只离开,才会惊觉错过了什么。”渡鸦柔声呢喃。
渝州望着那湿冷的小镇,神色慢慢变得冰冷。
随后他掏出记事本,从上面撕下了20来张纸,写满了“墓船”二字,贴在了马车的不同位置。
“掉头。”
棕色的马匹喘着粗气,再一次飞奔在泥泞的田郊小路上。
没有意外,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他们似乎瞎了眼,盲了心,对贴在马车上的字条一无所觉,又一次调转了车头。琇書蛧
回到原来的位置,此时两人已是面色苍白,满目骇然。
这样也不行吗?
乌鸦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我们还能回黑木小镇吗?”
“只有到了新港,查清楚想查的东西,才能回去。”渝州静静说道。
但即便这样,他们依然对墓船束手无策。想到1000结晶可能就这样打了水漂,渝州眼皮跳了一下,心中疼痛莫名。
“别太悲观,或许新港那里有办法破解这种律。”渡鸦安慰道。
“也只能如此了。”
马车再度启航,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飞奔,车轴咕噜咕噜的旋转声中,汇入了平整的街道,又是五个小时后,一座人声鼎沸的城市便近在眼前。
新港尼尔兰城是一座工业城,到处都是轰隆作响的机械,苛性碱的气味从制革厂中飘散,与煤油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工人推着手推车来来往往,沾满脏污的身上散发着腐臭咸鱼的气息。
由于带着拉夫领的缘故,他们的头颈很僵硬,远看像是一具具梗着脖子的僵尸。
两人牵着马车从下城区进入,渝州有些受不了地抽了抽鼻子,可渡鸦却仿佛没受到影响,微笑着给路过的工人让路。
“好友,我们该怎么查?”
“还能怎么查,直接问。”渝州回答道。
家财万贯的人,在哪里都不会籍籍无名,他们有亚伦一家的照片,不可能一无所获。
很快渝州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询问目标,那是一个蹲在河边宰鱼的妇女,河水漆黑,不时有印染厂的废水汇入,可女人像是无知无觉,依然在用的污染严重的水洗鱼。
渝州走了过去,脱帽打了声招呼:“你好。”
女人回过头,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四五,可眼皮浮肿,脸色晦暗,手臂布满蓝紫色的斑块,不时便有咳嗽声从那没剩几颗牙的嘴中喷出,一看就时日无多的样子。
可她似乎对死亡没有畏惧,依然有条不紊的刮着鱼鳞。
渝州上前一步,蹲下身,“早上好,大婶,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我们是他的远房表亲,想过来投奔他。”
女人的视力似乎也出了问题,她眯着眼看了许久,才指着尤利卡的祖父嘟囔道,“这不是石油大亨-奥古斯都吗?”
渝州当即面露喜色,“对对对,您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女人又从铜盆中抓出一条鱼,粗鲁地往地上摔去。
眼见女人兴致缺缺,不愿再回答,渝州便拉着渡鸦离开。
“运气不错哟,好友。”渡鸦温言道。
没花多少功夫,两人便打听到了奥古斯都石油工厂的位置。它靠近伊索山脉,通过油井,源源不断的从地底抽取【永不燃尽】的石油,提炼加工成各种物件。
心理咨询室的那盏煤油灯,便是出自于此。
借助那张照片和远方表亲的身份,渝州两人很快进入了工厂,在2楼办公室内,见到了负责人巴尔迪。
“两位是奥古斯都的远房表亲?”巴尔迪十分热情,取出【不含□□】的咖啡豆,为两人各泡了一杯。
渝州当即露出了腼腆的表情,有些局促的说道,“是的,不知道叔叔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他们一年前就搬家了,走的时候挺急,卖了工厂,手上只留了20%的股份。”巴尔迪搓着双手,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两位也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变故吗?”
“母亲只给了我们这张照片。”渡鸦捧着咖啡,将亚伦一家的照片取出。
他那温顺乖巧的模样,很快骗取了巴尔迪的信任,男人接过照片,只是匆匆一看,便皱起了眉。
从口袋中取出了折叠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后带着浓浓的疑惑,说道:“这张照片不对呀?”
“哪里不对?”渝州心中咯噔一声,却假装茫然的问道。
“我们奥古斯都最明亮,最美丽的公主尤尼去哪里了?”巴尔迪问道。
尤尼?是尤利卡的乳名吗?可人明明就在照片中,为什么巴尔迪假装看不见呢?渝州一时有些呆愣。
没等他想明白,巴尔迪又带着三分羡慕的说道:“亚伦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从鸟不拉屎的乡村出来,居然攀上了石油帝国的公主。哎,奥古斯都老板离开前还百般阻挠,没想到最后,居然同意了!”
“你说什么!!!”渝州终于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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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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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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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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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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