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不遂人愿,骂骂咧咧的声音再次响起,而此时此刻,那声音中还夹杂着一种沙沙的轻响,像是叶片互相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那本是天地间最为常见的一种声音,但落在渝州耳中却变了模样。
“木族?吊尾紫藤?”沙沙声汇聚成了一句话。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从未系统学习过,可当声音流入耳朵,它所代表的含义便自然而然出现在了脑海中,就如同蚂蚁通过触须传递信息。
血脉暗语,渝州想起了润十二当初的话,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是木族的身体带给他的天赋。
渝州朝云刑两人瞄去,见那两人体浑然不觉,依然不快不慢地向前走着,他近乎停跳的心脏,才缓缓搏动,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他学着那个声音,摩擦起两片叶子:“你是谁?”
这种交流方式就好像天生镌刻在他的血脉中,不学自通。
球状植物姣好的面容扬起:“你不是看到了吗?你的王,垂心藤.希三。”
王锤心·藤希三?古怪的名。
不过这个名字他好像听润十二提过,似乎是某棵基因突变的植物。
现在看来,确实变的突兀,病的不清。
渝州将所有叶片转了个方向,撅起光秃秃的根系对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觐见你的王吗?”沙沙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恼怒。
渝州依然没有说话。这个王希三突然和他搭话,却没有惊动云刑,必是有事相求。
他在心中默数“3,2……”
“王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去办。”
渝州没有转头:“1。”
“好吧好吧,你这根该死的吊尾紫藤。”希三面若桃花,但说起话来却让□□头发痒,“王…老子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帮忙?莫非是救他?渝州扭过一片叶子,悄悄看了眼希三的惨状和他身边的两个壮汉,顿时回归原位:抱歉,你的小可爱不在服务区。
空气中的沙沙声停顿了一秒,紧接着便如暴雨过境:“md,你这该死的一根藤,老子诅咒你一辈子吃不上有机肥,用不上金坷垃,只能在灌满农药的池塘里满地打滚。”
渝州呵呵一声,收拢所有叶子,完全不搭理希三的咒骂。
希三叶片都快擦出火来了,却没有说动渝州,心中那个憋屈,可眼前的一根藤是唯一能够帮助他的植物了,没有办法,他只好放下身段:“老子不是让你帮我摆脱那条狗,是让你替老子找一个人。”
“找他来救你?”
“不,让她给老子滚,别再来送菜。md,就他们那帮三脚猫,连让云狗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渝州听罢,当即明白地上的那片植物是因何而死,看来这个希三地位不低,应该是真货不假:“你确定你朋友还活着?路上可躺了一大片无名尸体。”
向来嘴上不饶人的希三短暂沉默了几秒:“当然,我能感知到他们每一个人,知道谁活着,谁死了。那傻逼来救老子的时候一言不发,还无视了老子发出的信息。老子只知道她受了重伤,被人救走了,但并不知道救人的是谁。”
渝州听完,点点头,将一片叶子扭了回来,“我有什么好处?”
希三:“传个话还想要好处?你tm是周扒皮?”
渝州:“我从前可能是周扒皮,但此刻,我是你大爷。”
希三大怒:“我大爷?我去你大爷的!”
“呵呵。”渝州将那片叶子转了回来,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g#$。”希三骂了一阵,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咬着牙,“一张s级卡牌。”
渝州面不改色:“我有3张s级卡牌。”
希三急了:“那你想要什么?”
渝州此刻才拢了拢叶片,说出了他最终的目标:“可以纯化我血脉的东西。”
“什么?你想要天沙净水!”希三口中顿时冒出了一连串少儿不宜的词汇,“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哦。那你就乖乖等你的朋友来救你吧。我想,为你而死,也是他们的荣幸了。”渝州的语气十分平淡,他顶着云刑的压力,注定的霉运,死亡的阴影,和满嘴脏话的希三扯了那么久,自然不可能只为了一张卡牌,而有实力打败危机,让他铤而走险的,只有卩恕口中提过的,提炼血脉之药--天沙净水。
希三聒噪的声音一停,紧接着略带阴沉,“天沙净水的价值,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但如果你能把老子救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1/3,老子给你1/3个标准单位。”
“1/3?”渝州熟练地摩擦着叶子,“你觉得你的性命只值1/3?”
希三嘴里如炒豆子般蹦出了一长串粗鄙之语。眼见云刑背着他越走越远,那轻微的摩擦声再不可辨,希三焦急道:“1/3能帮你节约1250张金卡,你别贪心不足蛇吞象。”
渝州见三人走远,摩擦叶子的力度也不由加大:“贪心,我答应你的同时就意味着得罪了云刑,金卡再贵重,能有我的命贵吗?”琇書網
垂心藤.希三眼睛中似乎要喷出毒液,射出飞刀,将渝州变成一个马蜂窝,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再加一张s级卡牌,不能再多了。”
渝州本就是想试探一下希三,他不知道天沙净水的价值,轻易答应恐遭欺骗,此刻他已大致了解,知道这已经是希三的底线了,于是,慢条斯理道:“传话1张s卡,若救了你,再加1张,以及1/3标准单位天沙圣水。你若愿意,这交易就算达成了。”
“你叫什么名字?”沉寂许久,那熟悉的沙沙声再次响起。
渝州不明白希三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于是沉吟着,为自己取了一个符合木族的名字:“吊尾紫藤·润十一,目前正在寻找我失散一个月的猹。”
他随口乱编道。
“好,那交易成……”希三话未说完,
一个阴沉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两人之间:“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不如让我听听。”
一时间,渝州屏住了呼吸。
叶片轻轻颤抖,渝州机械般地抬起叶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痛苦到扭曲的脸颊。
不是云刑。
渝州蓦得松了口气,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张脸属于誰。
希三,那是希三的脸,此时的希三枝叶凌乱,形容凄惨。他的下巴从脸颊上被卸了下来,嘴唇无法合拢,汩汩鲜血从断裂的舌根处落下,一滴滴落在渝州的叶片上,刹那间,血色一片。
而在这张脸的上方,是一只仿佛能摧毁一切的手掌,他提着希三的头颅,正慢悠悠地笑了起来:“我看你们聊得挺快活的,不如面对面聊如何?”
那笑容仿佛一具棺材,凉飕飕的,仅是看着就让人心中发毛。
渝州一时间肝胆俱裂,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背着我玩花样?”只见云刑也不废话,将希三的身体往稚嫩青年后背一抛,再次关入双耳陶罐内,右手轻抬,腰间那把雕刻着云纹的乌木短刀当即跳跃到了他的手心。
他拇指的指盖抵着护手,慢吞吞地向上推出刀刃。
刀刃出鞘,渝州才看分明,刀鞘中藏的哪里是刀,那是无数条纠缠在一起,暴烈无比的白色电蛇。
无边威势如天地倾頹,倒灌在渝州头顶,他的枝叶瞬间被挤压变形,如同入了5000m的深海,强大的压强,让他的肺腑寸寸贴在一起,变成了一整坨模糊青酱。他倒在地上,藏在口袋中的【锚】轻飘飘飞落,他却无力拾取,只能眼睁睁看着稚嫩青年捡起了它。
而此刻,云刑甚至还没有挥出他的刀。
就在渝州死劫临身之刻,云刑身边的稚嫩青年按住了云刑的手臂,犹豫道:“刑哥,他看上去就是一个过路的,要不你就放了他吧。”
“云棠,放开。”云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有的只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冰冷,“这一次,没人可以阻碍我。”
虽然那青年没有说服云刑,但这一打岔,让渝州身上压力骤减,他抓住唯一的机会,变回人形,躬身垂首:“大人,手下留情,你忘记我了吗?我是莱奥德庄园的11号,当时我俩还合作过呢。”
云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并没有质疑渝州的言语,只是冷笑着讥诮道,“11号,你可真有本事,连卩恕那蠢货都没有弄死你?”
“没没,两位大人心善,饶我一命而已。”渝州讪笑着。
“不过。”云刑冷笑一声,一只手轻轻搭在渝州肩上,俯下身漫不经心道:“这与我何干,我已经放过你一回,这一次绝不会手下留情。”
短刀再提,银白电流像是一条细线,带着彻骨的冷意,要在渝州身上勾勒出死亡的轮廓。
电流迸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渝州听到了熟悉的沙沙声,昏迷的希三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他用木族特有的血脉暗语同渝州交流,内容大意就是:
这次是老子不小心,让云狗看出了端倪,害你性命不保,等我俩去了黄泉,我再给你赔礼道歉。
黄泉?赔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恐怖电流,听着那心灰意冷的血脉暗语,渝州内心恐惧不知为何竟渐渐消弭。
是啊,走过了那么多的路,跨过了那么多的险坑,才一步步走到的这里。
怎么可能就这样温顺地躺入棺材,顺着时光溪流,飘入那永恒沉寂的死亡国度。
想要他的命,那就来试试吧,看看究竟是谁在狩猎谁。
看着那迎面而来的电弧,渝州将所有思绪一一压下,化作一句朴实无华的陈述:“【那件东西】在我手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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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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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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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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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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