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城,左等右等,也不见礼部来人,也不见西宁王来,正觉得无趣呢,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居然是钟离宛,正坐在树上晃悠。
还是没戴假脸的那种。
“你怎么先来了?”扶渊赶紧过去。
钟离宛笑了笑,手一挥,给自己换了张眉清目秀的小白脸,然后纵身一跃到了扶渊身边:“西宁王体弱多病,走不快的,我便先来了。”
他忽然一下,惊了扶渊的马,马儿往边上跑了几步,许是见他貌美,许是扶渊催促,才惊疑不定地回来了。
“我估摸着他们午后才能到,咱们进城先逛逛去。”钟离宛拉着缰绳,跨上马坐在他身后,“吃了没?哥哥带你去吃点儿好吃的。”
钟离宛以前的确不是说大话,他对帝都的确熟悉地令人发指,哪家摊子好吃,哪家不卫生,他了如指掌。
两人坐在街边小店吃着喷香的小面,桌上堆着的全是方才买来的新奇玩意。
“江城之后,你去哪了?”扶渊问他,“伤都好了?我给你留的信你看到没?”
“什么信儿?”钟离宛忙着吃面,“伤早好啦,从大牢里出来之后,我就回了西宁——说起来我也给你留信儿了,你没看见?”
扶渊摇摇头:“我和客栈的掌柜说,你来了就告诉你我们去南沧了。”
“这哪行?”钟离宛失笑,“若遇上有心人就坏了。我教你一个。”
他掏出一张纸笺来,扶渊只觉眼熟,还没想起来呢,钟离宛就把那张纸拍到他身上——
“你想和我说,阳春面很好吃?”扶渊一愣,他也想起来从哪里见过这个了:当年谋害昭明皇后,钟离宴的就是这个!
“阿宛,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钟离宛见他一瞬就白了脸色,还以为他是不舒服:“怎么了?这……你不知道,这是这两年江湖上突然时兴起来的东西,就是有点儿贵,一张一两银子呢。”
“哪里有卖?”
“你想要我这里还有些。”钟离宛忙道。
“不用,阿宛,你知不知道有没有类似于这种的纸,拍人身上,能控制对方?”
“控制?”钟离宛听着惊悚,转而压低了声音,“不是我说,这算邪术了吧?”
“你替我打听打听。”扶渊也低了声音。
钟离宛面色沉重的点点头,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也跟你打听一个人,遮月侯云垂野,认不认识?”
“云垂野?”扶渊愣住,“认识,怎么?”
“我怎么记得他之前造过反?”钟离宛抓抓头,“最近给我来了好几封信,约我年节在帝都见面……你说他该不会是想拉我入伙?”
“你想多了,”扶渊忙替云垂野解释,“什么造不造反的,都是误会。他过两日也到了,我陪你去就是。”
两人吃喝玩乐大半天,等西宁王的车驾到了,他们才去城外点卯应了个景。
——钟离宛又换了一张脸,病弱贵气,是属于西宁王爷的一张脸。
自从钟离宛来后,扶渊沉寂已久的心就又闹腾了起来,他每日除却到钟离宴那里点卯应了个景,晚上去贵妃那里用饭,其他时候都是去和钟离宛在城里城外鬼混。
过几天云垂野到了,他们就从两个人鬼混变成了三个人鬼混。
钟离宛鲜少会露出自己的脸来,云垂野在时,他就用西宁王的脸;云垂野不在,他偶尔会用一用钟霖的脸,绝大部分时间则是用第一天来时那张俊俏的小白脸。
除了扶渊,似乎也只有刘意见过他的真容。
钟离宛还记挂着他,托扶渊打听了几回。刘意前些日子是回京述职了,可这些日忙,也找不到时间约出来。
他总疑心刘意是躲着他,便去问其他两位同伴的意见,扶渊自是极力否定,云垂野不知是听没听进去,只是点点头。
扶渊看了云垂野一眼,知道他是在出神,便不打扰他,对钟离宛道:“今晚娘娘不留我饭,我也不想回连远殿,你带我去别处逛逛。”
钟离宛应下,又礼貌性地问了一下云垂野:“小侯爷,你去么?”
云垂野也不问他们今晚去哪儿混,只是点头:“去。”
“嗯……”钟离宛想了想,“今儿是望日,城南护城河那边会放烟火,咱去那儿吧,我知道个好地方。”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护城河旁也有可以租赁的小船,扶渊非要去租一叶。钟离宛不明白扶渊对船究竟有什么样的执念,只好同意。
这里的船与江南并无可比性,窄得可怜。钟离宛坐一边,云垂野另一头,扶渊被挤在中间,缩成一团才勉强能容下。
“这船没翻可真是万幸。”云垂野学着钟离宛的样子把双腿伸出去,好给扶渊省些地方。他见边上的舢舨上有卖酒水果子的,便问他们:“要来点儿吗?”
扶渊扒着云垂野往那边看,钟离宛怕船倾了,忙拉回来:“先来几个果子,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酒坊,酒酿得极香,咱们去那儿喝。”
扶渊不依,非要让云垂野买一壶来。云垂野想了想,依了扶渊。这并不是一个好头,等到了放烟火的时候,他们已经攒了七八个空壶了。云垂野被扶渊灌得迷糊,困了,但又很想爬起来去跑两圈。
他靠着扶渊看烟火,忽然含糊地说了句:“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扶渊偏过头来问他。
“明月……多被云妨。”云垂野莫名其妙地拽了一句文。
“今儿客倒不少!”钟离宛大笑,又斟了一盏,递到云垂野唇边。扶渊也闹他,按着他喝了。
眼看着就要进腊月,夜风最寒,他们三个挤在一块,倒不觉得冷。
三人都饮了不少,钟离宛是海量,下了船只急着找地方解手;扶渊本也不逊于他,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喝了没几盏就撒酒疯似的见人就傻笑;云垂野确实不大会喝酒的,又被他们这帮促狭的人灌了这么多,自然也醉得厉害。Χiυmъ.cοΜ
钟离宛拎着他们两个醉鬼上岸,让他们站在水边等着。等解了手回来,就看见扶渊挂在了云垂野身上,给人家小侯爷酒都吓醒了两分。
“认错人了吧?”钟离宛笑着走过去,揉揉扶渊的脑袋,“哥哥在这儿呢。”
扶渊不理他,反而把脸埋在云垂野身上,说什么也不下来。
“得了,”钟离宛也没法子,只得抱歉地冲云垂野笑笑,“我先送你俩回去,记得让他喝点醒酒汤再睡。”
【作者题外话】:祝广大人民中秋快乐!祝老师们教师节快乐!
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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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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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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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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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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