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百里恢弘一摔筷子,“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怎么可能给你们侯爷当面首?”
“蒹葭楼里的头牌?”少年语气微讽。纵观山长上下,举止做派的确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贵气,但这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的……简直像蒹葭楼外的乞丐。
“什么乱七八糟!”百里恢弘十分不爽,“有眼无珠的东西,本公子是绛天百里氏三公子,百里书院的山长!”
谁知泓郎看向他的目光更怀疑了,因为他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绛天百里氏,也不清楚那书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天时院!天时院你总该听说过吧?”百里恢弘这辈子还没教过文盲,“我是先陈忠义公门内三弟子。”
泓郎这才点了点头。先陈忠义公他没听说过,但第一学院还是晓得的。
“算了,这夜深露重的……”百里恢弘抬眼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起身就要走,“你毕竟是你们侯爷的……嗯,咱们俩孤男寡男,我在这儿呆着不合适。”
泓郎不干了。说好的等价交换,那有吃了饭拍屁股就走的道理?
百里山长被缠得没办法,“勉为其难”地收了平生第一个文盲学生:
“你们侯爷以前为什么宠爱那个秋公子?甚至是让他执掌中馈?”
没想到这人对侯府的事还挺清楚。泓郎想着,道:“听说那个秋郎才貌双全,又有手段,各方面都是极为出挑的。”
“那为何如今又落得这般境地,多年的恩宠说丢就丢,到现在连想见侯爷一面都不行呢?”其实百里恢弘知道的并不多,他是故意引着这个孩子,想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话来。
“嗯……”泓郎想了想,犹豫道,“我听说当时是侯爷求娶帝都的第一美人,故而把院里的人都遣散了。”
百里恢弘不想还有这段往事,不置可否,只是故作严肃地问他:“那侯爷为什么看上了你呢?以你的容貌才情,比起那个秋公子又如何?”
泓郎被问住了,他是真的不知道侯爷为何会看上他。自己与眉郎不过是为了给郡主打掩护才被送到这来的,本就不算出挑,更何况是连秋郎都能厌弃的云垂野。
默然一会儿,只能闷闷道:“我的确不如他。”
“那秋公子,成也手段,败也手段。”百里恢弘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使些小手段争个宠啊无伤大雅,还能让小侯爷知道你对他的重视情意;但是别的,涉及侯府根本利益的,千万不要有。比方祠堂里的那位小姐,千万不要惹。”
少年仔细想想,觉得百里山长这番话非常有道理,立刻将这些话奉为圭臬,满面虔诚地问百里恢弘:“我都记住了,还有呢,先生?”xiumb.com
可怜山长许久没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忍不住眼窝一酸,打起精神继续诲人不倦:“若说你们侯爷,其实样貌什么都还在其次,你没文化可不行啊,没共同语言不是?还有,你也不能事事都顺着他,得有点儿自己的脾气。”
他补充道:“这个可以学学秋公子。”
“我没见过以前的秋郎。”泓郎摇摇头,“来时他就是这般可怜模样。”
“那算了,不必学他。”百里恢弘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拿纸笔来,我给你列个书单。”
他没给人启过蒙,想了许多才列下了满满一张纸:“左右年头还长着呢,先识字写字,往后写账本也好看。”
泓郎一听账本,眼睛一亮,千恩万谢地接了,又把桌上的点心拿油纸包好,好生地送他出去了。
山长终于挣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美滋滋地抱着点心回去了。
第二日、第三日,百里恢弘都孜孜不倦地往云垂野书房里跑,小侯爷不耐,连着两日谁也不见,为此泓郎还跟百里恢弘抱怨过。不想百里先生却是严肃地训斥了他,表示做人不能只顾眼前的利益,要看得长远才能成大事。训完,又理所当然地继续骚扰云垂野去了。
小侯爷忍无可忍,终于在山长大驾光临之后的第四天,带着泓郎去别院避难,一走又是三天。
小郎君回来时高兴地差点就要认山长为义父,百里恢弘也很高兴,因为小侯爷要跟他一起造反了,甭管有多不情不愿。
马到成功。他收了便宜儿子的孝敬,离了遮月侯府,骑快马去夜阳山在云都的土匪窝点,找严老大复命去了。
严恕没跟着,不知是对百里恢弘放心了还是笃定了他不会跑。
夜阳山的首领叫严秋声,是个挺有意境的名字。严首领给他准备了宴席庆功,饭局上了解了不少夜阳山的企业文化。百里恢弘总结了一下:它们虽然是土匪,却是一群有节操,有文化,有涵养,有情怀的土匪。
我呸!百里恢弘面上笑着,嘴里夸着,心里却忍不住啐了他们一口。作为席上唯一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他很清楚土匪就是土匪,企业文化再怎么包装文饰其精神内涵都是烧杀抢掠。若真的劫贫济富,九重天的百姓能那么厌恶憎恨他们?
真是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的百里山长学着严老大——据**说“秋声”这名字是后改的,因为以前的名字带了个“狗”字,不雅——作了首不三不四的打油诗,立刻被吹捧得几欲归去。这马屁拍到了点儿上,连严秋声亦是赞不绝口。
若是真让他诚心诚意地夸出点儿好来,就是这帮土匪没有读书人那么虚伪,颇为爽快,挺讲江湖义气。不像朝堂上熙熙攘攘,也不像他刚接手的百里书院,明明是个教书育人的地方,却被权力之争搅得乌烟瘴气。
严秋声也懂什么叫“用人不疑”,酒过三巡,不等百里恢弘开口,他就主动叫人把“革命章程”拿过来给百里恢弘过目。
山长一看,真是头都大了。
这叫造反?!和以往的小打小闹到底有何区别?发战争财的懦夫!
他喝了酒,借着酒劲儿,把造反章程往地上一扫,就拿出山长的风范,换汤不换药地训斥这些人“目光短浅”,又把新拉的金主遮月侯从头到尾夸了一遍,极其高估己方的实力。
一开始还有人不满,但终究是辩不过他,全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一番豪言壮语之后,八成人都信了他的鬼话,剩下两成——严秋声已经开始做他的天帝梦了。
他原本的想法,不过如云家宋家一样,割据一方当个土霸王,如今满腔抱负都被百里恢弘激起,他忆起了少年时的豪气干云,立刻封了百里山长为首席军师,甚至许诺了以后的相国之位,并且命他重新拟出一份章程来。
狗朝廷,学的还有模有样。百里恢弘笑饮一杯酒。
他要做一番注定不能名留青史的千古伟业了。
家国倾覆,不过他杯酒落笔间。
帝都,五柳巷。
扶渊变了脸色,留初一回连远殿听消息,自己则带着十五进了宫找钟离宴。
今日没有朝会,但钟离宴仍不得闲暇,此时正和包括习洛书、成松在内的几位重臣商量帝都布防之事。曦月殿门口的小太监叫柴胡,是大太监的得意弟子。他见扶渊来了,忙迎上来,问用不用通传。
“……不用了”大殿里有隔音的术法,扶渊在外面也听不到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便以天寒为由,让柴胡领自己进了后殿。
从后面穿过去时,他先是看到了高耸的龙椅,黑压压地打下一大片影子;旁边是钟离宴的盘龙小金椅,少年危襟正坐,留下一个单薄的剪影。
隐隐约约能听到习洛书平和却不失力道的声音。
扶渊轻轻拨开珠帘,侧身悄然走近,却看到龙椅屏风后的阴影里卧着一个娇小身影——正伏在地上,支颐阖眼,睡得并不安稳。
“宁儿?”扶渊掂着脚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小丫头一惊,差点喊出声来,扶渊忙把她嘴捂上了。
“小渊哥哥,原来是你呀,你也是来旁听的吗?”钟离宁悄声问他。
“我不是来睡觉的。”扶渊故作严肃,还不等钟离宁有何表示,自己就先笑为敬了。
“你怎么这样!”钟离宁使劲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像是稍微眨一下就会直接睡过去一样,“臭哥哥,我很辛苦的好不好?”
说着,给扶渊看自己的手:“你看,都磨出这么厚的茧子了!”
的确,女孩儿细嫩的小手因为长时间执笔,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痕迹。
扶渊见了,就像当时看到钟离宴虎口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一样心疼:“左右还有舅舅和哥哥们在呢,何必这样辛苦。”
钟离宁只是摇头:“可我见你们这样劳心劳力,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在重华宫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呢?父皇以前也总是和我说,供我锦衣玉食的是用的百姓的钱,所以我也有义务为他们做些什么。”
扶渊只是沉默,他倒希望宁儿可以自私一些,任性一些,不那么深明大义。
两个孩子背靠着屏风,身后是定国安邦计,眼前是为民赤子心。
【作者题外话】: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的时候,不小心打成了“本公主”……有没有发现,山长出征寸草不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归开玩笑,山长这个角色,不会不觉间,在这本书里已经比月院长跑的要远了,虽然他是我的开心源泉(哈哈哈哈咳咳……)(严肃.jpg),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把他写的如此不要脸……虽然眼前是有辱斯文,但纵观山长一生,必定是斯文不绝。继续说补习班写小说的下午。下午是什么记忆力专注力的课(其实我想问问这课到底有没有用,至少从我家孩子身上我没有看到任何作用),老师一直在那喊喊喊敲敲敲……今天推荐《十二风华鉴》,合唱版好听,吾恩独唱也好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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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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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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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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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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