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可见周同尘这个文山殿独孙在长房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些家丁简直就是把他的话当成圣旨,连对把扶渊丢出去这种荒唐无稽的命令,也未曾犹豫一瞬,便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没周同尘以前说得那么惨啊,看来最近混得不错,想来是得了文山君的青眼罢。
还是因为他姐姐,他生气了吧。以后……道歉太单薄了,扶渊想着,保他姐姐有一门好姻缘才是。
随扶渊而来的那两名小厮面上也带着些许惘然,明明这半天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被赶出来了?但他们面上更多的是担心与害怕,担心扶渊因此事迁怒于他们。
“上神莫恼,”一名颇为清秀小厮开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她家小姐是……”
“不得妄议。”扶渊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小青,我告诉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走吧,收拾收拾,今晚去东宫蹭饭。”扶渊起身,拍了拍衣裳上沾的浮尘。
扶渊带着礼物去周府向周家小姐示好并被赶出来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九重天,成了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黎民百姓的饭后谈资。只不过,碍于扶渊的面子,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罢了。
扶渊没有回连远殿,直接去了东宫。虽然没有提前打招呼,但东宫的饭也够他吃了。
夏日刚过,夜风已微微有了凉意,长街东侧种了凤凰花,花枝随风摇曳,火红的花瓣落了满地,半江瑟瑟半江红的。以前太子殿外面是没有这些的,听钟离宴说,这是南方的品种,在北方不好养活。
刚进大厅,就看到钟离宴坐在堂椅上,一如既往地抱着胳膊,更甚从前的一脸嫌弃:“你去周家干什么?丢人现眼?”
“这是什么话,传出去也是风流事一桩。”扶渊不以为意。
“不要脸,到底干嘛去了。”
“……说了,见朋友。”扶渊满面春光。
“周和光?”钟离宴当然不信。
“她弟弟,周同尘。以前在沁水,我救过他一次,一来二去的,就熟识了。”扶渊言简意赅。
“她弟弟?她还有弟弟?”钟离宴奇怪道:“长什么样子?”
“当然不如庄镇晓。”扶渊道,“也不像周和光。”
也不能怪钟离宴对周同尘这个文山殿独孙,玄山第一宗派无名宗二弟子,本朝最年轻最有前途的户部侍郎大人毫无印象,甚至一上来什么也不问,先问人家长相,实在是因为,他姐姐实在是太出名了。可以说是整个九重天山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在魔族都有她狂热的粉丝。
九重天有一个传统,就是礼部每年都会请不同阶层的人来选出他们所认为的最好的未婚男子与女子,综合考量,排出公子榜与美人榜两榜。若是榜上的人有了婚嫁,便会自动从榜上除名,因此,这两榜也被人们戏称为最佳未婚夫或最佳未婚妻榜单。
此榜力求公平公正公开,其结果也被绝大多数民众所接受。榜单上的第一名,便是第一公子与第一美人了。文山君的长孙女周和光,便是现在榜上的第一美人。她自幼离家,与弟弟周同尘同在无名宗修道。她也是无名宗宗主的开山弟子,无名宗的人都称她为大师姐,像扶渊他们这些小辈,纵使并非无名宗弟子,也会称呼她一句周师姐。
而扶渊方才提到的庄镇晓,便是那第一公子,同时也是九重天第一院天时院的院长的开山弟子。
那周和光清逸出尘,美丽之中带着圣洁的意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而那庄镇晓,也是出尘脱俗,却是冷若冰霜的脱俗法,使人连远远望着,都能感到一股寒意。而且这二人都是名门大宗的继承人,相同的身份,相似的风格,倒是让世人生出许多感慨。
若有老一辈的人在场,恐怕会生出更多感慨。因为他们之前的第一公子与第一美人,正是映川君的一双儿女,习洛书与其妹习昭明皇后。习洛书谦和有礼,温润如玉,似春风拂面;而皇后娘娘则是温柔贤德,如春雨滋润。只是二人皆已娶嫁,习丞相的温柔体贴除了习夫人无人能得,而皇后娘娘,如今更是无人得见了。
钟离宴在榜上的排名倒是很靠前,不过他本人很少关注这些,只扶渊总觉得礼部不过是迫于他太子的淫威罢了;而扶渊因在沁水多年,不大出现在人前,人们早已淡忘了他的存在,礼部肯把扶渊排上榜,扶渊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周同尘也在朝中任职?”钟离宴仍是对此人一点印象也无。
“前一阵子刚升了正四品户部侍郎。人家还是无名宗二师兄呢。”扶渊端起桌上的热茶,饮了一口,“可惜这么优秀的人才,都被他姐姐的美貌掩没了。”
“也是无名宗啊……”钟离宴叹道,“如此隐逸的门派,竟然会有如此入世的弟子。”
“我倒觉得,无名宗不求名利罢了,并非真的隐逸。疆场上厮杀在前的,可从未少过无名宗的人。”扶渊轻啜了一口茶,赞道,“可谓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
“的确。”钟离宴应道。
九重天的人们,修习的皆是道术,天地间的至高法理,九重天的学院,也多以此为主业,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九重天十二院了。他们是九重天未来栋梁之才的摇篮,九重天新生代强者的名片,同时也是九重天最亮的一张名片。
这十二院,分别是京都三院,大道三院,八方道院和百里书院。
京都三院之首,便是天时院,同时也是九重天第一学院,朝中许多忠臣良将,皆出于此,同时,它也负责教授皇室子弟的功课,比如钟离宴与扶渊的老师,便是天时院院长的师叔。其他二院,分别为天和院与天衢院,前者以文见长,后者以武扬名。
大道三院,又叫玄山三宗,因其处于九重天南部的玄山山脉而得名。此三宗分别为无名宗,无情宗,无形宗,就如同钟离宴所说,此三宗相较于其他学院来说,是个隐逸的门派。其中无情宗专收女弟子,其他二宗则无此限制。而无名宗被称为天南第一宗,与天时院齐名,近几年甚至隐有超越之意。玄山大小门派数不胜数,皆依附于此三宗。
八方道院则分布于九重天八方,招收地方的学生,当然,其中天南道院办的最为艰难,几乎要揭不开锅了。
至于百里书院,则是十二院里最为特殊,也最为传奇的学院。此院不以道术为主,而真的是一家书院,是个真正学习读书的地方。
“不过……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说周同尘他只有你这一条出路了,这是何意?”钟离宴问道,“他爹是文山殿世子,他又是嫡长子,到时这个君位肯定跑不了啊。”
“文山世子宠妾灭妻可是出了名的,你竟不知。”扶渊轻哼一声,“早些年都惊动过文山君,以前我听周同尘的意思,他们姐弟俩不如说是被从文山殿赶到的无名宗。”
“……竟是真的,我当时还觉得太离谱,以讹传讹罢了。”钟离宴感慨一番,言归正传,“那你可有什么发现?别白被扔了出来。”
“当然,”扶渊应道,“我说过吧,送陆姑姑来沁水的,是无双门的路九千。当时太激动了,也没有仔细想过周同尘如何请的路九千,如今一问,果真有问题。那路九千,是毛遂自荐。还有,”扶渊指指门外,“那个穿黑衣的小厮,叫小青,紫阳殿安排进来的。连远殿里的人没几个底子干净的,我现在一看见他们就烦。”
“那就找个由头,慢慢发落遣散了,从东宫挑人。”钟离宴接道,“我这边也有进展。你认识的那个遮月侯,和送周夫人云锦百匹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此话怎讲?”扶渊不解。
“老侯爷退位云游去了,现在这位是他儿子。”钟离宴解释,“世人皆谓遮月侯不问世事,可这么些年过去了,谁知道云都里那个年轻人,有怎样一番抱负。”
“更可怕的是,这件事并未公之于众,那个年轻人,有和老侯爷一样的威信。”扶渊皱眉。
“我已经派人宣扬此事了,要不是你,这件事会成为近几天最热门的新闻。”钟离宴又嫌弃起来,“不过——那个周同尘,真的信得过?路九千的事也好,云锦的事也罢,太蹊跷。”
扶渊眉头皱的更甚,却没有接话。
扶渊虽然拧,但自有分寸,钟离宴便也不再多言:“所以接下来,你要调查无双门?”
“哪有那么好查的。那个小侯爷出来搅风搅雨,却似乎并没有利用老侯爷的威信做些什么,咱们如此宣扬,怕是正中他下怀。但咱们若不这样做,只会增大他的声势……”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折卿通报道宫里的大公公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还未等钟离宴作出回应,那大公公就迫不及待的进来了。
“殿下,陛下急召,请您速速——哎呀,上神您也在,那就不必让咱家再跑连远殿一趟了。二位准备准备,陛下等着呐。”那宫人装模作样的行叩拜大礼,又被钟离宴恰到时候的扶起。
“那您可知父皇如此着急是所为何事?”钟离宴问道。
“咱家哪知道哇,不过今天习相在御书房里待了一天,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呐。”
“那好,公公稍等,我二人即刻就去。”
钟离宴使个眼色,折卿便带大太监下去吃茶,稍作休息,扶渊猜折卿肯定塞了个大红包给那老太监。
那大公公是天帝身边的大太监,宰相门房七品官,更何况他这个皇帝身边的人,故而连钟离宴都敬他三分。平日里若没什么要事,都是他的弟子做这些通传的事情,今日他亲自来了,就说明了九重天发生了很大的事情,而且事态紧急。
“走吧,有什么事路上说。”钟离宴道。
二人匆匆换了衣服,扶渊与钟离宴身量相近,便借了他的衣服。
“今天大朝会,陛下让我和舅舅留下来,但后来舅舅又说,说什么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让我先回去,陛下允了,我就出来了。”扶渊严肃道,“你觉不觉得,近日天灾人祸颇多,尤其是北境?”
“的确,兰亭之前还上过折子,要求在北境多部署些兵力。”钟离宴比扶渊还要严肃,“按你的意思,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所以要叫你过去。”
“盖若此也……不过,什么事能用着我呢?”这回轮到扶渊想不明白了。
“天地灵胎,你能干的事多了。”钟离宴往后一靠,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比方说把你炖了吃,大补。”
“……把你炖了吃,也一样。”扶渊回敬。
“所以把咱俩都叫来了。”钟离宴笑得更加张扬。
“你今天怎么了,能不能好好说话?”扶渊微微皱眉。
“扶渊,能用到你,肯定是为了你身上别人没有的东西,比如说你的血脉。我问你,如果父皇要杀你祭阵,你当如何?”钟离宴收起笑容,忽然认真道。
扶渊被问住了,半晌才答道:“……陛下怎么会这般对我。”
“怎么不会。”钟离宴扭过头去,不再看着他,“我觉得吧,他心里只有江山,而你与我,都是可以替代的,并非没了咱们九重天就不行了的存在,所以对于他来说,都是可以舍弃的。总之,一会儿你小心些。”
“嗯。”扶渊点点头,带着几分懵懂。他不明白钟离宴今日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其实,他很想告诉钟离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陛下真的想杀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二人阔步进殿,联袂而来,扶渊比钟离宴落后了半个肩膀的距离。
天帝坐在上首,面色凝重,鬓发有些散乱;习洛书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坐在天帝身边,身前的桌案上堆满了折子和推演用的星盘。
二人行礼,天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九重天的结界,最近不太稳固,尤其是北边,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灵力外泄。”天帝道,“最近这些事情,都是因为这个。”
听到这个消息,二人心里皆是一惊,只是面上还保持着足够的镇定。结界出了漏洞,整个九重天都有坍塌的危险,而北方……北方的云荒之地,正是那十万魔域。
“有没有可能,是魔族所为?”扶渊问道。
“尚不清楚。”习洛书接话,“从发生的第一起到现在,已经快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最开始的情况我们还能控制,但最近,结果往往适得其反。我推演的结果,也是十分凶险。”
习洛书的推演之术堪称九重天第一,他说凶险,便一定很是难办。
钟离宴没有说话,他这是在示意扶渊,也不要说话。
“……我听说,当年九重天的结界,是高祖与帝君共同建造。我的血与帝君的一样,所以如果用我的真血,应该可以解燃眉之急,只是如何解决根本,还要再做研究。”扶渊揖手,“小渊愿去北疆,为陛下与舅舅分忧。”
钟离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习洛书看向钟离乾。
“小渊,”钟离乾开口了,“你虽是灵胎之资,上神修为,可去魔界也不是闹着玩的,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父皇,”钟离宴开口,“儿臣以为不妥,若能有人结伴而行还算稳妥些。既然是帝君与高祖共同结的结界,那么我钟离家子弟的血,也是可以的。”
“血是可以,但气息太重了。”扶渊立即反驳,“不如我一人去安全。”
天地灵胎亦神亦魔,扶渊即使偷偷潜入魔界,也不会被察觉;而钟离家是真龙血脉,霸道至极,恐怕是未到北疆,魔族就会有所察觉。
“把你的仙牌拿出来。”天帝突然道。
扶渊一愣,把仙牌交了上去。那是一块几乎透明的玉石,流光溢彩,用大篆刻着他的名字。天帝略扫了扫,就把它放在一边,转而拿起了桌上另一块玉牌。是墨玉的,上面的字迹,扶渊看不太清楚。
“这是木氏的玉牌,他原来的主人,被家里用了秘术,成了与你相似的模样。前不久,他潜入九重天,被我们发现了。”习洛书解释道,“你拿着,若是被发现了,这个应该能替你挡下。”
扶渊双手接过,神色复杂。若是没有被发现呢?他现在怕是已经被这个木什么玩意给做掉了,然后对方拿着自己的玉牌,里应外合……
不过也是蹊跷,他复出的消息,竟然那么早就传到了云荒。
“只是你一个人去终归不妥,朕会叫一些人远远地跟着你。”天帝道,“万事小心,莫要强求。”
“这是地图,上面标记了裂缝的位置。”习洛书递过地图。xiumb.com
扶渊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便还了回去。
“请陛下与舅舅放心,小渊一定能完成任务。等我的好消息。”扶渊再拜。
二人出了大殿,已是月悬其上。
“我才想起来,咱俩晚饭还没吃呢。”扶渊道。
“就知道吃,”钟离宴啐道,“父皇和舅舅还一天没吃了呢。”
钟离宴没有责备扶渊请缨去北疆,因为此事除了让他一人去之外似乎无解,而且不论是父皇还是舅舅,他们都希望扶渊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好给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去解决根本。就像方才扶渊所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话虽然严重了些,理却是这个道理。钟离宴只恨自己不够强大,若是自己有当年高祖一样的修为,别说只身走北疆,就是独闯魔宫,他也能提着魔君的项上人头回来。
“我觉得我很没用。”扶渊突然道。
钟离宴一愣,因为这也是他心中所想,“何出此言?”
“我跟那位差的实在是太多了,当年帝君一剑动天下,我去趟北疆你都担心的要死……还是我没用。”
“你多大岁数,他多大岁数。”钟离宴看了他一眼,“保不齐帝君他老人家,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
“肯定比我强。”扶渊想起了他在沁水时的那些日子。
“那三年光阴,你也没有虚度,不是吗?”钟离宴认真道,“其实,那个没用的人是我。我若足够强,像高祖那般,直接杀到魔族去,哪还有这些劳什子。”
“你更能扯,”扶渊勾勾嘴角,“高祖是厉害,可他不也没能把魔族怎么样吗?就像你说的,谁知道数千年数万年以后,我们是什么样子。”
“嗯。”钟离宴应道。
他们都想,能快些长大。
二人回了东宫,折卿早已热好了饭菜,等他们回来。饭毕,钟离宴又对折卿耳语几句,神秘兮兮的。
“你要干嘛,还背着我说。”扶渊推了茶盏。
“送你个东西,你收好了。”钟离宴笑道。
不一会,折卿便呈上了一个红木盒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钟离宴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呈现在扶渊面前的,是一条猩红色的链子,天蚕丝缠着红宝石,泛着妖异的光芒。
纵然扶渊不知这宝贝材料之名贵,也能看出它绝非凡物。“这……是魔族的东西?”
“嗯。也是母后留下来的。你戴着,一来九重天里魔族的东西不多,但你也别穿的一看就是扶渊上神;二来,”钟离宴取出那条璎珞,“也希望母后保佑你。”
封建迷信。扶渊笑笑,伸出右手,“帮我戴上。”
二人试了好一会儿,发现这东西系手腕上长,系脖子上短,哪里都挂不住。
“是不是我脖子太粗?”扶渊双手环着脖子,有些无辜。“这不是娘娘的东西嘛,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戴?”
“母后就是闲暇时打开看看,也从未真正戴过。”钟离宴解释道。
“嗯……”二人略一沉吟,都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折卿。她一个女孩子家,应该比他们男子要懂得多些。
“你来,给他戴上。”钟离宴吩咐道。
折卿小心的接过,朝着扶渊的手腕比划了一下,便缠了两圈,系了上去。不松不紧,刚刚好。
“原来如此,多谢姐姐。”扶渊谢过,折卿连忙还礼。
“天亮之后再走吧,先去睡一会儿。”钟离宴道。
“不了,过一会儿我就走。借你的纸笔一用,我给陛下留封信。”
扶渊铺纸研墨,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大通,又小心的把墨痕吹干,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信封里,交给钟离宴。
“走了。”扶渊说的很随意,就像平日里在东宫蹭完了饭回连远殿睡觉。
“万事小心,千万别把我娘的东西弄丢了。”钟离宴起身,送他出去。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作者题外话】:今天只有这个一章因为这章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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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入怀,尔入我梦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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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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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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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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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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