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亦安,刘权的弟弟,是个读书人。
没用的读书人。
大庆十六年末,皇室内斗多年,新帝终于登基,定国号为岁囍。
然因先前动乱,国库空虚,军中更是兵力匮乏,蛮夷趁虚而入。
战争四起,民不聊生。
兄长虽生于乡野,却也心怀天下。所以,他参军了。
临走时,他确实让三娘等他回来,更是与她定下婚约。
毕竟像她那般美好的人,自是怕被别人抢走了。
边界不稳,兄长这一走,就是四年。
四年里,兄长从一个不出名的小兵卒,靠着满身伤痕与战功,爬上了副将军的位置。
他将所有的赏银,都寄回家,一分为二,给了我家和她。
母亲说,她还是未过门的媳妇,不该分银子给她。
我却坚持送银子给她。
一个姑娘乱世生存,太难了。
母亲虽是乡里数一数二难说话的,却也疼我,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儿子。
啊对,兄长,是我父亲捡回来的。
如此送了一年,母亲便找到三娘,问她可愿嫁到我家。
她自是愿意的。
于是,我穿着兄长的衣物,戴着面具,替兄长娶了她。
那一天,她真美啊。
再后来,兄长寄回来的银子,便不用一分为二送给她了。
母亲……她终于满意了。
后来,有一小股敌军打到了我们那里,我们一家,开始逃难。
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年啊,目光所见,尽是难民。
再后来……将军战死,兄长临危受命,率领五万大军,与敌人展开了最后一战。
听说书的说,那一战,我大庆虽以少胜多,却也洒下了不少战士的热血。
有无数尸骨,更是从此埋于他乡。xiumb.com
无论如何,兄长赢了,他可以回来娶她了。
啊不,他可以回来做她的夫君了。
可是,他回来迟了。
病故啊,那般美好的女子,病故?
是我不好,我信了,兄长也信了。
逃难一年,她肉眼可见的瘦下来了。
所有的粮食,全都紧着我们吃。
她说,她要替权哥守住家。
哈哈哈哈哈哈,三娘啊三娘,其实她才是兄长的家啊。
我血液里流淌的,是那么肮脏的血脉啊。
也是我无用,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我只能少吃点,多做点,找点活计。
可是,太乱了,世道太乱了。
我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三娘明明那般瘦弱,却也和那些难民挤在一起,抢着不少树皮回来给我们充饥。
我想着,我应该要守住家人。
可是,我还是没有替兄长守好三娘。
那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零工,做工回来,看到的只是一封信。
信上说,让我们好好活着,她染上了顽疾,怕是治不好了。
所以,她选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去,不拖累我们。
多像三娘性子说出的话啊,以至于我竟然没有怀疑。
只是沉默了好久,好久。
怀里装着的,是给她带的馒头。
还热乎,却也难逃一冷。
脑子里一直想着当初自己跟在兄长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嬉戏打趣的模样。
想的久了,有时候便会觉得,那时候三娘的笑,似乎也有冲着我的。
兄长终于回来了啊。
不过,即使他没回来也无妨。
因为长公主找到了我们,在三娘离去后找到了我们,说我们是将军的家人,理应善待。
我见到兄长了,在三娘离开后一年。
兄长变了,似乎更加沉默了。
我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笑着问我,三娘呢?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子,自己竟然没有护住她,真是没用。
若是兄长,应该就能护住她了。
我听到母亲说,她病故了。
说的没错啊,是病故了,留下书信去等死了,可不就是病故了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兄长哭,无声地哭。
我还是沉默了好久,没有人知道,我的内心早就被泪水淹没了。
再后来,母亲说,长公主于我家有恩,让兄长娶她。
他沉默了很久,答应了。
如今我终于知道他当初为什么答应了,因为帝王相逼啊。
军权在兄长手中,只有那样才能安全退身,才能让国家真正的安稳下来。
但那时我不知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笑了。
笑着笑着哭了。
三娘啊三娘,或许你眼光错了,兄长并不是那么好的人。
兄长啊兄长,你怎么可以另娶他人?
我离开了长公主购置的房子,一人独居。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或者是很多年?
兄长喝醉了,来找我。
他说,三娘还活着。
他问,为什么要骗他?
他哭,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他笑,还好她还活着。
后来,与兄长断了几年联系的我,又慢慢和他联系起来了。
我去见了三娘,偷摸摸的。
那般打扮的三娘,我从没见过。
在男人之间周旋,游刃有余。
很美,美得让我心疼,让我想死。
三娘……怎么会沦落风尘?
兄长告诉我,是我娘做的。
是……我娘?
哈哈哈哈哈,子不言母过啊,但我好想将自己的身体还给她啊。
我,我不想和她沾上关系啊。
三娘,竟是被我娘害的。
哦对,背后还有长公主的手脚。
兄长告诉我,他不能靠近三娘,因为长公主会对她下手。
他如今,不过是有个将军空名的驸马而已。
有一天,兄长哭着跟我说,他亲手剥下了三娘的脸。
剥……脸?那得多疼啊,三娘怎么可以承受这种痛楚。
后来,兄长在我这里宿醉不归,借以兄弟交好之名。
又有一天,兄长笑着告诉我,他找到办法救三娘了。
问我愿不愿意帮他。
救三娘啊,那怎么会不愿意呢?
于是,我戴上了兄长的脸,胸腔里跳动的是兄长的心。
兄长说,他找到了一个女人,可以助人换皮重生之术。
用他的整具身体为代价。
肉身送给那个女人吃了,心脏,留在了我的胸腔里。
我以兄长的身份,住进了长公主府。
还好,三娘也以长公主的脸,住进了长公主府。
我们……又是假夫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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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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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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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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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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