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体育中心回到家中,时间已经临近深夜,挂掉和陈千城的电话,姜宴直接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
明亮的光线白纱般自头顶笼罩,女人半仰着头,顷刻间变得悄无声息。
就这样安静地睡过去,仿佛再也顾不上其他,四下均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什么声响。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十八岁的那一年。
就在黑皴皴的街上,她被一群歹徒砍地浑身是血,双腿像是彻底失去了知觉,独自一人窝在角落里大声呼救。
可是无论她怎样地呼喊,眼前黑茫茫的,始终都没能等来一丝回应。
就在她濒临绝望之际,漫漫长夜中忽然划过一丝光亮,她用尽力气抬头望过去,借着几抹细微光线,终于看清了正朝她缓步走来的人。
努力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瞬间重燃希望,颤抖着双唇想要开口呼唤,却发现任凭她如何挣扎,都发不出一丝的声响。
而迎光走过来的人根本不曾发现她,直接沉默地从她身旁略过,甚至连一记眼神都未曾施舍与她。
渐渐又被黑暗吞噬,她盯着黑暗中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已经浑然不觉灌满全身的痛感,一时只觉得心脏正无声地燃烧起来。
她不愿就这般看着男人一步步远去,用尽浑身力气撑起身子,用力扯着嗓子才终于发出声音来。
“陆彧。”
她想说,不要走,救救她。
撕心裂肺的字眼于晦暗中落定,她眼睁睁地看到男人顿住了脚步,只是呆滞在原地,高大的背影伫立远处,听到她的呼救却充耳不闻,直接头也不回地决然而去。
“不要走。”
尖锐的嗓音划破无边的寂静,梦魇过后,姜宴从沙发上抽身坐起,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如同一条缺水而窒息的鱼,她大口地喘着气,惴惴不安地环视着四周,良久过后才终于恢复平静。
发现自己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女人回想起方才的梦,呆坐在沙发上心有余悸。
平静下胸口处扑通作响的心跳,姜宴抬手拭去额间的茂密汗意,一路踱步至厨房倒水喝。
脑海中再度闪现出梦境中男人决绝的背影,女人忽闪着眼睫,胸口再度窒堵难堪。
她无端又想起前几天陆彧拒绝她之后弃她而去的背影,每每思及此她的心尖都像是插了一把刀子般的疼。琇書蛧
过去的人生里,生活总在教她做着断舍离,但她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想要抓住一个人,如此想要将一个人留在自己的人生里。
*
因为昨天跟随禁毒大队一起连夜参加抓捕任务,翌日姜宴并不用赶去公安局上班。
自半夜从梦中惊醒,一直临近天亮才重新睡去,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时分。
八月底的天,不要命似地热,烈阳炙烤下的大地热浪蒸腾,空气中寻不到一丝流动的痕迹。
来回磨叽了一会儿,姜宴才洗完漱下楼解决午饭。
来到很久都没有光顾的馄饨店,老板娘一如既往地热络,发现她今天是一个人下来,条件反射地问道:“今天怎么不见你那个帅哥朋友啊?”
听着女人的问题,姜宴愣了愣,回神发出沙哑的声线:“他搬走了。
”
老板娘闻言没再过多过问,只是漫不经心地说起陆彧之前中午喜欢下来吃馄饨的事情。
姜宴在一旁附和地点着头,从女人手里接过打包好的馄饨,拎着袋子慢吞吞地回到楼上。
许是天热的缘故,她没吃上几口便失了胃口,独自坐在沙发上搅拌着碗里还剩下大半的馄饨,心底猛地袭来颤动,女人冷不丁放下手里的汤匙,迅速换上衣服出了门。
一直以来,在陆彧面前,她都像个畏手畏脚的胆小鬼,也像是一个畏缩不前的蜗牛,只要遭遇一点点的挫败,就立刻将自己缩进壳子里。
可是有没有可能,陆彧也会像她一样退缩呢?
如果陆彧当真是在试图着放弃她,她又有什么理由再去继续故步自封下去?
十八岁的姜宴,可以为了一句未能说出口的告白,孤身穿梭于两座城市之间,而如今近在咫尺的他们,她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
在路边拦下出租,姜宴再次来到高氏楼下。
自那天下午的事情之后,陆彧的助理也将她放进了黑名单里,现在唯一能够见到陆彧的途径也就只有在男人公司楼下蹲守。
她赶到的时候正值饭点,接待大厅里没什么人,同前几次一样跑到前台询问,一如既往地吃了闭门羹。
望着头顶数不清楼层的大厦,姜宴只好退到大厅的会客沙发上等着。
前台的工作人员见她如此执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再说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手边的杂志已经翻了两遍,姜宴留意着电梯间的方向,始终都没能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正心生气馁时,她百无聊赖地环视着四周,目光无意间落在正从门口款款走来的一个女人身上,心头莫名涌来一股不安的情绪。
姜宴呆坐在沙发上,无声凝望着女人走来的方向。
随着距离的拉近,对方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不论是纤瘦婀娜的身形还是周身散发的气质,直觉告诉她,那是个十分漂亮精致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关注,姜宴下意识地从沙发上站起,还未抬脚靠近就听到了女人对前台所说的话。
听到对方是来找陆彧的,姜宴心间蓦地一沉,心底有声音告诉她,此时的她应该立刻冲上去,乞求女人带着她上楼。
可是隔着不到几步的距离,她僵在原地望着女人姣好的侧颜,脚底像是灌了铅,如何都迈不开步子。
垂在腰间的手掌无声攥紧,姜宴目送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任凭她怎样否认着自己的记忆,心底登时翻涌而起的苦涩情绪却终究还是出卖了她。
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她是见过那个女人的。
八年前,在财经大门口的酒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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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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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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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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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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