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地回到酒店,翌日陆彧醒来时已经是晨光熹微。
天色乍破的时候,东方翻涌起鱼肚白,缕缕微光倾泻而来,偌大的房间内窗明几净。
男人揉着脑袋默默翻下床头,找来放在桌子上的无框眼镜戴上,孤身走到落地窗前站立,一双泛着朦胧睡意的桃花眼淡淡扫向远方的风景。
昨夜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如同一场不愿再去记起的梦,扰得他清早头痛欲裂。
难捱的烟瘾作祟,男人回身走到沙发旁,从昨夜褪下的西装外套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送到嘴边,半阖着眸眼举起火机点燃。
烟尾的青烟乍起,眸底的火星忽明忽灭,他慌忙叼进嘴边猛吸了一口,动作现出几分急色,背靠在沙发上不受控地呛了一声。
喉间有烟雾席卷而来,周遭乳白色弥漫,男人一张清俊的面庞氤氲其中,像是一副如梦似幻的画。
重重咳了几声,喉咙沙沙作哑,沙发上的人却始终不见停歇,在连连咳声中将手里的一支烟燃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排解下心中的忧愁。
不知究竟抽掉了第几根,伸手再去摸进烟盒时已经空空如矣,陆彧只能作罢,垂眼看向烟灰缸里不知不觉已经堆成小山的烟蒂,嘴角蓦地压出一丝笑意。
他想,他大概真的疯掉了。
仅仅是在饭局上,不经意间刷到有关于姜宴的新闻报道,眼睁睁看到新闻稿上女人单枪匹马和绑架犯对峙的画面,他便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屋子的客户,马不停蹄地奔到她的眼前。
对于姜宴成为警察这回事,他原本并不惊讶,因为早在多年之前,他就知道姜宴要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勇敢。
但即使是这样,他端凝着照片上屈身和歹徒谈判的女人,一颗心仍旧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不觉间,对于她的关心,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但当他真正站在她面前时,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可笑。
男人仰头倚在身后的沙发上,微拧起眉毛,脑中无端闪出应勋送姜宴回家的画面,一双黑眸里灌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想,他从来没有这么嫉妒过一个人。
*
自那晚之后,姜宴就再没见到过陆彧,她又重新恢复一个人两点一线的生活。
次卧里陆彧的行李还在,只不过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孩子,连续一周都无人问津。
姜宴自然不会主动去问,她猜测着或许陆彧会找个自己不在的时间将东西带走去,却始终没等来男人的到访。
就像是陆彧说的那样,他们又重新变回了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偶尔半夜失眠的时候,姜宴独自坐在飘窗上,望着窗外星盏摇曳的夜晚,总会有种他们根本未曾重逢的错觉。
或许在那个平静如常的上午,她只是在机场里成功蹲守到罪犯,那个猝不及防的怀抱根本不曾有过。
一切都是她做过的一场梦。就像是八年前无数个普通的梦境一样。
她知道,那些人已经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转眼就又来到周末,经过将近两周的休养,在林申的再三申请下,主治医生终于批准了他出院。
当天下午,姜宴带着同事刘畅一通过去,两人顺带着送去了受害者家属赠送的锦旗。Χiυmъ.cοΜ
小伙子当真是福大命大,在阎王爷眼皮子底下捡回来一条命,整整卧床半个月的时间,伤口愈合地情况良好。
姜宴和刘畅赶到时,林申的女朋友正在一旁帮忙收拾东西,已经下床走动的林申看到他们,率先问及的是案件的调查情况。
经过长达两周的调查,他们根据走访调查,也简单摸清嫌疑人所谓女儿遭受虐待的情况,事实上并非如此,他的女儿是死于一场意外,在案件发生时园方和当地警察已经作出了判断,男人是因为不服于意外的事实认定才产生心理扭曲妄图报复社会。
如今真相大白,人也已经被移交相关部门迎接接下来的审判。
听完姜宴讲完这一通,林申不禁唏嘘不已,垂头思忖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姜队,我什么时候能归队?”
姜宴听到他这么问,下意识就看向一旁正在忙着整理床铺的女人,恍惚着眼神应和道:“先不急。”
刘畅听着他急着归队,也是推了推眼镜劝道:“归什么队啊,还不好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几天,得多陪陪你女朋友啊。”
说着皱起胳膊抵了抵林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林申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眼神也跟着望向了自己的女朋友。
刘畅乘势追击:“你们这快结婚了吧!”
要说起林申的女朋友,这些日子来对林申的悉心照顾,队里的人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通过这次的事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林申平时老嚷着要赶紧结婚了。
做他们这一行,不是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真能找到肯安安生生过日子的另一半,算是上辈子攒下的福气。
林申听着男人的调侃,挠挠头憨笑着应道:“快了快了。”
一旁的姜宴听着两人的一应一和,却怎么也跟着笑不起来。
她想起那日女人摆脱自己的话,终究还是不想辜负了女人的信任,过了一会儿趁着刘畅去帮忙办理处出院手续的功夫,开口将林申叫了出去。
两人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姜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上半头的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林申一年前刚到警队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林申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跟着她外出抓犯人时因为缺乏经验出过不少差错,却每次都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一个。
警队里的老油条的袁杰看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伙子,都忍不住地发出赞叹。
即使是再为不舍,她也要尊重他和他的家人的选择。
林申乖乖站在姜宴对面,“姜队,怎么了?”
姜宴悄悄攥了攥拳头,长呼一口气,抬眼正视着面前的人,问道:“你有考虑过转业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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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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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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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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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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