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他刚刚说了那么多话,解释如何发现我逃跑的秘密,只是想多延长一些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知道这一次说了再见,也许就是经年不见,再无重逢。
没有人能在离别时不伤感,他将花球放到我手里,说,“这本就是为你种的,送你,可惜不能让你捧着百合和我站在一起了。”我将眼神移到别处,努力不叫自己流泪,怕多说两句就控制不住,只肯说,“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辜负我心中殷天赋那三个字。
他抱住我,隔着一个花球,我似乎还是能感觉的他的心跳。
他问,“尚媛,你爱过我么?我以为你爱过。”
我的头靠在他身后,这一刻看见泪水湿了他的肩头,才意识的自己终究还是哭了。
尚媛爱过你么?大抵也是爱过的,少年时的相遇,不会只是你痴痴动了心。或许在她回来之后,还会再爱上你。
这一次,我想用思源的身份说爱你。
“爱过,当然爱过,很爱很爱。不是像王子和公主那样相爱,只是像外面世界里,一个普通女生那样,不知道结果,不敢期待未来,那样爱着你,爱过你。”
如果没有你记忆中尚媛的出现,还会爱下去,一直爱下去,到我知道的永远,如果没有尚媛的出现,我不会遇到你,不会爱上你,所以,这就是命运么,成全你又拆散你,最后留下一段即爱又恨的回忆。
“我要走了。”放弃所有,遗忘所有,我要走了。
他停住片刻,终于要松开。
突然有人说,“你不能走。”
他回头,护在我身前,灌木草丛中钻出一个人,是阿仪。
殷天赋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阿仪和他说话时总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次却抬了头,往常的谦恭中带了一丝倔强。
“少爷,不能让她走。老爷和客人都在礼堂等着,有合作关系的朋友全来了。”
殷天赋回身看着我,像是再多看一秒也好那样,只留了背影给她,“如何?我担待不了么。”
阿仪又道,“还有李小姐的父母,您之前说接了小姐去,最后人不见了,实在没法交代。”
他一挥手,示意她止声,“一样,无妨。”
沉默了片刻,她才问道,“那么你呢?你也可以么,让她走,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回到和过去十年一样的日子,你真的无妨么?”
殷天赋蓦的转身,我猜他大概是在盯着她,却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略一回头,仍旧背对着我,语气恢复冰冷的对我说,“你走。”
这次阿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叫了声少爷,像是在惋惜殷天赋,又似乎是在叹息她自己。
我知道他将要面对许多,可是我无法和他一起面对,只有走的坚决,才是唯一出路。
转身,我向林中更密处走去。
一步一步,我离他的距离一步一步拉远,从此就是陌路。
我拨开枝条,上午的阳光照了下来,正是最好的时候,即有淡淡光芒,又不刺眼。
终于,到了将身后所有的人一切的事都忘记的时候了,只除了一个人。
那人正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看开阖山谷,听见我踩在地上落枝的声音,转过身来,脸上泛出欣喜笑容,那微笑不输身后射来的阳光。
他迎上来,慢慢的说,好像眼前的一切随时都会消失一样,“我真怕出什么意外,可是你在这里,你现在在这里~”
他伸出手来,牵住我,轻轻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看见他眼中有一碰即碎的幸福,是因为脆弱么,看起来那么美好。
像是另一个自己,在守护着来之不易,没有把握的幸福。
我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要离开这里,而那个让我想和他一起离开的人,只有你。”
他握着我的手渐渐有力起来,他说,“我们走。”
白乐文拉开一边的迷彩布,那个略显巨大的热气球就出现在眼前,一些灰尘随着迷彩布落下来,两个人都被呛到了,我们笑起来,笑声中他还不忘记尽量帮我遮住尘粒。
刚刚隔着丛林我就在仔细找这个东西,虽然盖了迷彩布,有目标的找还是能看到的,不过被树林遮了大半,现在看到全貌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大大的气球在空中飘着,后山这片旷地倒是成了最好的起飞场所。
下面的筐子略有些高,他先跳了进去,把手伸给我,我就着他的手狼狈的向里爬未遂,还在挣扎,他突然对我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我正想他在笑什么,白乐文拉我的那只手已经很快松开,落到我的腰间向上用力一揽,另只手也跟上托住我的膝盖,便将我打横抱起,放到了筐子里。
该是心跳的时候,这一刻我脑子里居然大煞风景的出现一句广告词:飞一般的速度啊~
他却笑的更加灿烂,“到站了。”他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环在他的脖子上,脸更加红了。
赶紧转过身去,局促的向外扔着沙袋,仍能感受身后他的笑意。
气球渐渐升起,白乐文控制着方向和速度,我双手扶在筐边看着学校一点一点变小,渐行渐远,有些人再也见不到了罢。抱住膝盖坐下来,感觉身下有什么咯的慌,却是殷天赋给我系上的衣服里有东西。
奇怪,他从来不爱在口袋里放什么的。
掏出来,是一枝黄色的梨花。
我蓦地想起昨天他来看我,在瓶中插花的模样。
梨花。
分离。
原来他早就和我说过再见了。
白乐文俯身过来,“怎么了?”
“哦,没事。”
这些日子,事情一件又一件接踵而来,尤其是最近被关在禁室的时候,想了许多,人也自然变的清明起来,心细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刚刚他一直站在这儿么,还是听见了动静,向前走过。
为何对我身上的男式西服不闻不问?
眼前飘过一条黄丝带,向后仰起头,是白乐文拿在手里左右的晃,风有点大,他的头发和丝带一起被吹的起伏不定,他的心情却似乎出奇的好,笑容干净爽朗,不见了之前的压抑,他说,“我留了一根,给你系上,你要记得,不管怎么样,我总是等着你,不会放弃。”
我想起电影里的那个妻子,他的丈夫刑满出狱时,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那一树的黄手帕一只一只挂满呢?
她要他知道,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无论他经历过什么。
气球越来越高,已经可以俯瞰学校全景,那一路走来时树上系着的丝带自然是瞧不见的了,可我的眼前却仿佛还是出现那一棵棵树上飘扬着的黄色呼唤。
我微微后仰,靠在白乐文身上,他的手轻轻落下,环住我的肩,这个人,终于拥抱了我的世界。m.xiumb.com
不管你我之间经历过什么,隐藏过什么,我在这里,选择和你在一起,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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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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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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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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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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