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位上的恺撒面无表情,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冗杂,精准地避开每一根扭曲着横斜在半空的钢筋。
从童年起,家族就在向他灌输一个理念,加图索家族的血统高贵无比,而他则继承了家族最尊贵的血统,他的未来将成为像历史上恺撒大帝一样的领袖,统治世界。
而恺撒也一向以自己的血统为傲,但他骄傲的不是来自加图索家族的血统,而是来自妈妈的。
其实很多问题早就摆在了他的面前,但是他没有头绪,更无从入手。
加图索家族有个传统,继承人的妻子都是由家族选择的。
在叔叔的口中,家族从未对此破例,但愿意为了他破例,以此展现家族对他的爱……
暂且不讨论家族对他的爱到底是真的爱还是掺杂着利用,恺撒能从中得到一个事实——家族从未因此破例。
所以妈妈和庞贝的结合是家族的选择。
这很矛盾,太矛盾了,他们一边嫌弃妈妈那卑贱的姓氏卑贱的血统,却又将她立为了加图索家族的女主人。
他们不认可名为古尔薇格的女人,却欲图将她生下的儿子推上王座。
妈妈和家族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年恺撒一直在尝试,试探家族对他的容忍度,而结果也出乎意料,无论他怎么刺激家族,家族都展现出了宽广如大海的胸怀,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了那个葬礼后发生的一切,说不定他真的会觉得家族是爱他的。
但这更矛盾了。
家族从不会缺人手,而他还有个种马老爹,虽然这个老爹徒有虚名,只打炮不留种,家族依然远没到无人继承家族的窘境。
可家族却仍然愿意在他面前展现出所谓的爱,试图感化他。
为什么?
答案也许就和源稚女说的一样。
他对于家族而言,是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
而这份独一无二来自何处?加图索是世袭龙血的家族,以血统为傲,那么能让这个家族低头的自然只有血统。
他的血统一半来自加图索家族,一半来自妈妈,答案似乎就摆在眼前。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家族为何会如此轻视妈妈的姓氏与血统?说她是卑贱的?!
妈妈又为何会反复于深夜在他耳边轻语,说希望她的恺撒以后能在明治神宫中迎娶爱的人?
当时的恺撒以为妈妈是在为日后看不到她的儿子新婚之日而伤感,可如今他已能确定,妈妈是在暗示他,将“明治神宫”这个名字深深刻印入他的大脑。
不,也许不是明治神宫……而是这座建筑所在的国度!
妈妈是在暗示他,日本藏着什么秘密?
可家族似乎并不希望他来日本,他前半辈子去过太多的地方,却唯独没有抵达过日本。
而现在……
他们发现日本确实藏着足以轰动整个混血种领域的秘密。
但这显然还不够。
因为目前而言的任何秘密都与他无关,蛇岐八家,白王血裔,圣骸……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无法寻到这些秘密和他之间的联系。
难道妈妈在十几年前就希望她的宝贝儿子能来日本屠龙?
当然不可能,所有这座国家内必然还藏着某个秘密,这个秘密可能和妈妈的身世有关,又或者……和他有关?
他无法回答源稚女的问题,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身藏着什么秘密,但这个答案也许能在日本中找到,因为多年前妈妈就已经给他留下了线索。
而与妈妈相反的是,家族似乎并不希望他接触藏在日本中的秘密。
恺撒的心脏忽然澎湃而跳。
是了,就应该是这样,答案就是这个,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最后的答案!
可这份答案在哪里?明治神宫?还是说与白王、蛇岐八家有关?又或者是和来自天鹅港的列宁号有关?更甚至于与他们所处的尼伯龙根有关?
楚子航说的对,他能和他们一同进入尼伯龙根绝不是偶然。
“当然,也有可能BasaraKing老师以前去过尼伯龙根,却没有察觉。”
源稚女开口打破了机舱内的紧张气氛,语气轻松,“我以前初次进入夜之食原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是个噩梦。”
恺撒拧眉认真回忆起来,乍一听这种说法很扯淡,但未必没有可能,他现在不愿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你们看下面。”楚子航忽然低声道。
他结束了这场对话,让三人组的注意点重回夜之食原。
巨大的旋翼绞碎了雨幕,这架钢铁巨鸟掠过漆黑的夜空,直升机下方是被海水半淹没的品川区。
恺撒和源稚女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方看去,在黑暗中,成千上万道身影整齐划一地仰起头,那是无数双燃烧起金色火焰的眼睛,就如藏身黑暗的恶鬼。
整座城市的猎食者正在集结,直升机让恺撒他们避开了地面的危机,但螺旋桨的声音也让他们暴露在狩的眼中。
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苍白面孔,穿着各种各样的破败甲胄。
他们已经在这里朽烂了数千年,终于看到活的东西踏入这片禁地。
下方明明是成千上万人的大集会,可恺撒却只能听见机舱内三个人的心跳声。
“你的装备部特制炸弹呢?”恺撒扬眉,“我们随时可以变身轰炸机,不过要看你们的精准度了,我不能下降高度,谁知道这群怪物的弹跳能力有多强。对了,之前那个天狗背后还有翅膀,这群怪物不会还能飞吧?”
“他们的龙翼早就腐烂了。”源稚女摇头,又阻止了楚子航从背包里掏炸弹的动作,“请将这些留到关键时刻。”
“什么是关键时刻?”
“找到藏骸之井后。”源稚女低声道,“我以前都是无意识进入尼伯龙根,这次的情况是第一次。”
“藏骸之井究竟是什么?”
“按照蛇歧八家自古的记载,那里是夜之食原的核心,就相当于诺顿的青铜城,大地与山的月台,是尼伯龙根的中心,如果有门,那里就是最有可能存在门的地方。”
“燃料还够支持我们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我们还没找到藏骸之井,就只能跳机了,那时候迎接我们的就是下面那群好客的主人。”
源稚女指向右下方。
恺撒忽然听到重型机车的粗暴引擎声传来,不是一辆两辆,而是一群!
他惊讶地看去,一条本该跨越东京湾通往港区的大桥神奇地出现在千代田区“北之丸公园”的上方,横跨在他们右方。
这座桥原本只有700多米长,是道笔直的长桥,被命名为彩虹大桥,而得名“彩虹”的原因只是因为桥下设置了五彩的射灯。
但在这个尼伯龙根中它真的变成了彩虹,原本700的长度延伸了不知几十几百倍,高度在一百米以上,横跨整个东京,弯曲如长虹。
桥身泛着古来的铜色,表面上锈迹斑驳,好像是世界末日之后的东京,而这座寂静的城市已经被雨水冲刷了很多年。
但是他们来不及哇哦,感慨尼伯龙根的神奇,因为在桥上风驰电掣着几十辆重型机车!
数不清的车前灯刺得人眼不能睁眼,骑手们把长刀拖在车旁,在地面上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如果说这是一群猎人,那么在最前方拔腿狂奔的,显然就是他们的猎物。
恺撒一时间有些懵,他首次感觉脑子不够用,不知道该先为这群驾驶重型机车的狩们感到惊叹,还是该为靠着双腿在最前面狂奔的男人感到惊叹,还是直接感叹于尼伯龙根的奇妙,自身眼界的狭窄。
“我们要救他。”楚子航平静道,“恺撒,往彩虹大桥那飞。”
恺撒皱眉,他也确认了那个领头跑的男人身份,如果不是镰鼬带回了他标志性的骂骂咧咧,真难想象会在这里看到这个家伙。
“两位老师认识那个人吗?”源稚女略显讶然道,“这个人很厉害!”
恺撒腹诽道能不厉害吗,靠着两条大白腿和机车比速度,虽然距离一直在被缩短,但鬼知道这家伙坚持了多久,瞅这时不时还能瞬间提一下速的模样,显然潜力未尽。
“可能来不及了。”恺撒面色凝重道,他注意到机车们突然开始了加速。
这些黑影们死死地咬在男人后面,几十辆机车组成密集的车队,彼此之间距离只有不到一米,可他们齐头并进,彼此之间始终保持车距,近乎令行禁止的军人。
换了一般人大概早就剐蹭甚至翻车带倒一大片了。
而这些黑影就像同一台机器上的不同齿轮,经过无数次的磨合,形成了一个整体。
而现在他们突然加速,拔出暗金色的长刀,就像古代骑马的骑兵,准备收割步兵的头颅。
古铜色的长刀从后方交叉斩落,目标是男人的屁股。
男人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个猛跳,竟是直接往前窜了数十米,捂着屁股大怒转身,直到这时三人才注意到这家伙肩膀上还扛着一把刀。
似乎抵达了绝境,男人握住刀,隔着远远的三人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刀身周围的雨水被蒸发了,白雾氤氲而起,长刀上似乎升腾起了黑色的火焰。
突然间。
男人愣住了,抬头看到了在向他接近的直升机,二话不说,收刀就跑,边跑张开双手热情挥舞,似乎在说你们他娘总算来了!
“炸弹准备!”恺撒喊道,直升飞机猛地转向,下降高度俯冲向桥面。
话语刚落,数枚装备部特制炸弹已经被丢了出去,看上去体型娇小可爱,但威力属实没的说,直接在男人身后掀起了剧烈的冲击波和一阵火海。
男人一个前扑,直接摔了个狗吃shi,骂骂咧咧地起身,源稚女站在机舱门前,准备抛下救生缆绳。
恺撒一边稳定直升机向远方飞去,一边拔出沙漠之鹰点射,根据镰鼬传递的动向精准瞄准冲出火海的黑影,他锁定目标根本不是用眼睛,他用听觉和直觉!m.χIùmЬ.CǒM
但却没什么作用,只见古铜色刀光闪过,子弹在雨中溅起点点火光却没有一枪命中目标,摩托上的黑影们挥舞手中的长刀,凌空格挡子弹!
“什么刀法?!”恺撒震惊道,“这还能再离谱点吗?”
“距离太远了,沙漠之鹰的威力减弱了。”源稚女轻声道,“另外只要速度快,以刀挡子弹是能做到的,蛇岐八家有位剑圣叫做犬山贺,他的言灵是刹那,八阶刹那下他能精准砍断子单。”
“你和你哥哥能做到吗?”
“我可以。”源稚女面容平静道,他站在机舱门前,大风下显得如细柳般纤细,却有种巍峨之感。
直升机俯冲而过,没有停留在桥上的意思,源稚女站在机舱门前丢下救生缆绳,楚子航则顺手丢下三枚炸弹,掩护下方的男人。
男人猛地跃起,抓住了救生缆绳,转头挥手向被炸得晕头转向的狩们告别,临别前还热情地送了个飞吻。
“我的小宝贝们,下次见哈!”
就在这时,飞机忽然向下俯冲,死死抓着救生缆绳在空中晃荡的男人顿时像只大公鸡一样噢噢噢噢叫了起来。
残存的黑影们骑着重型机车停在大桥边缘,静静地凝视着坠落向远方的直升机,还有那吊在直升机下方的男人。
“别慌别慌!出了点小意外而已!”
机舱内,恺撒额头冒汗,不断试图将直升机再度拉升。
“什么问题?”楚子航大声吼道。
“不知道!我们根本没时间检修这辆直升机,鬼知道它究竟有多少问题!”
“准备跳机。”源稚女当机立断道,他探头到机舱外环顾,“将直升机往被海水覆盖的区域开!”
“在做在做!”
“你们准备跳机,还有告诉下面那个!”
楚子航探出头吼道:“师兄,直升机出故障了,你自己注意!”
“我靠!你们早不出故障晚不出故障,来接我就出故障,几个意思啊!”
悬挂在救生缆绳上的某人哀嚎。
“差不多了,可以跳了,再不跳就来不及了!”恺撒大吼道,“你们先跳!”
源稚女和楚子航毫不犹豫纵身跃出机舱,最后努力维持飞机平衡的恺撒一脚踹开旁边的机门,一跃而出。
他在空中倒着看世界,第一次发现天海竟是如此辽阔,海风吹过他的面颊,这是他从未闻过的海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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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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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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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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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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