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岚领着云浅,穿过回廊去了趟厨房。厨房上下人等前几日都挨了一顿打,能下地走路的人也没几个,苓岚见疏琳不在,转而去了宫女处所。
疏琳独自在宫女处所,她身上的伤虽不太重,勉强能走动,但手底下的人让她多歇息,她见厨房没什么事,就留在了处所。
疏琳见苓岚亲自到访,连忙跪地下拜,身上伤口一痛,冷汗直冒。苓岚问了她身上的伤势,又赐了她一些药品,温言道:“那时太王太后发难,本宫也自身难保,没能护住你们几个,心里愧疚得很。”
疏琳更是惶恐,不知如何应对。
苓岚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今日太王太后要求本宫去为公主祈福,本宫决定和王一同微服出宫,明日未时到南山佛寺礼佛,需要你提前预备一些素食。此事万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你私下准备即可,届时只需要交给云浅,切勿张扬。”
疏琳应允,苓岚又嘱咐需要准备哪几种素菜,疏琳一一记下。
临别时,苓岚安抚了几句,让她备好就好生歇息,切记要保密。
交代完毕,苓岚让云浅去后殿看看煦然的情况,让瑚清去把镕昔传进寝殿。
苓岚喝了点水,镕昔匆忙赶来,苓岚先是吩咐她这两日清点一下年节过后新制的衣裳,提前准备夏装。
交代完毕,苓岚小声对她道:“适才太王太后驾临锐安殿,嘱咐本宫和王明日下午未时微服出宫,前去东林边上的道观,为煦然公主的安康祈福,由于此行是秘密前去,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只需要为我和王准备素色道服,直接交给瑚清即可,切记切记。”
镕昔又问:“只需要道服吗?”
苓岚道:“对,其余的你不用管,务必保密。”
镕昔应声退下。
苓岚独自在房中来回踱着步,过了一阵子,她对瑚清道:“咱们去内务走一趟。”
内务除了几个内侍,还有逸扇也在,苓岚把逸扇单独叫到一处,对她悄声说:“太王太后命王和本宫明日去为公主祈福,王希望低调出行,打算微服去一趟西山边上的金神殿阁,你速去准备一些拜祭相关用具,本宫明日未时就到抵达,因此午时动身。切记,此事不得外传,包括你的手下,你办好之后,亲自送到锐安殿交给承列,如果旁人问起,你只需要说是王要的杂物即可,切勿张扬。”xǐυmь.℃òm
逸扇听她说得严肃,连声答允,又仔细询问了相关的事物,苓岚大致说了一下,再三叮嘱她要隐蔽行事。
苓岚又回到后殿看了煦然,胭儿说煦然今日开始发烧,看来情况有反复。苓岚心中不安,坐在一旁怅然若失。
入夜后,煦之带着几个内侍过来,苓岚朝他微微颔首,煦之领会,对苓岚道:“你也别太操劳了,今晚早些歇息。”
苓岚在煦然身边坐了一会儿,才回寝殿沐浴更衣。
夜里,煦之留宿锐宁殿,夫妻二人侧卧在床榻之上,紧抱着对方,相对无言。
.................
次日中午,云浅拿着疏琳准备的素菜食盒,瑚清捧着镕昔准备的道服,承列则抱着逸扇拿来的一个装有祭礼用具的包裹,跟随着煦之和苓岚出发了。
宫墙边上停着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衣着低调的煦之和苓岚先进去,随后云浅和瑚清也挤了进来,只留承列在外驱车。车后有七八个微服的侍卫跟随着。
马车先是往南走了一段路,进了国公府,泊颜已在门口相迎,煦之等人一同入内,让国公府的下人把马车赶制后门。一炷香后,国公府的三个门分别有三辆同样不起眼的马车奔往南、西、东三个方向,车头上坐着的分别是云浅、瑚清和承列,乍一眼望去,就如同他们从宫里出来时一样。
然而,车上的人并非煦之和苓岚。他们二人留在国公府的内堂里,国公与夫人都亲自陪同。煦之有意让她分散精神,挽着她的手到外面小逛。
国公和夫人见他们情谊深厚,回想起当年苓岚在府中当花匠之时的种种,均觉宛如隔世。
走在廊下,煦之屏退左右,指着花园中的一个角落道:“那年,本王让泊颜将你带到国公府后,曾在祭阳日结束后悄悄来看过你一回,那时你正在那里给铭儿做草编。”
苓岚依稀想起是有那么回事,她那天并未亲眼见到他,直到看见铭儿攥着他的白玉蝉,她才意识到他真的来过了,事隔多年,他才坦言当时是为了探望她。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微笑道:“您那时为何不和我相见?我后来见了铭儿拿着白玉蝉,葶宣姐姐说您来过又走了,我以为您还在生气……”
“当日只想着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回去之后才觉得后悔。于是乞巧又拉了泊颜出宫,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刺客。”煦之搂上了她的纤腰。
他从未向她坦白过以往为她所付出的种种,虽已是陈年往事,仍教她心绪荡漾。她朝他一笑,眼角有了泪意。
煦之勾起食指,在她鼻梁上轻轻蹭了一下:“本王如此待你,你居然还狠心把本王推给别人……”他想在水族的树林里,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即便是她已成了他的人,他还是念念不忘。
苓岚深知当时是自己愚笨,撒娇道:“是苓岚错了,这就给您赔罪。”于是走到他跟前,向他盈盈下拜。
煦之不过说笑而已,自然不会真的与她计较,他扶住她,将她圈进怀中:“本王早就被你气坏了,你若要赔罪,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苓岚抬头。
煦之瞥见四下无人,快速在她脸上一吻,在她耳边轻笑道:“给本王生个王子或公主,两个更好,然后永远留在本王身边。”
苓岚俏脸一热,心想:肚子里的第一个还没出来呢!这么快就预定了后面的?
未时过后,有人回报,瑚清的车子在东林边上的道观附近遇上了埋伏,所幸道观内早有侍卫待命,而瑚清车上还藏了两名高手,刺客死伤过半,出了逃走了三人以外,其余均被捉拿归案,瑚清安然无恙。
东林道观,苓岚心中一寒,这个版本,她是对镕昔说的。
煦之与苓岚火速回宫,命下人端上膳食,又把疏琳、镕昔和逸扇叫了过来,镕昔见他们二人毫发无伤,微微一怔。
苓岚指着食案上的三小碟煮过蘑菇,蘑菇柄上有几条红线,她一如既往笑意盈盈:“今日王与本宫微服去了趟宫外,捡到了几个有趣的蘑菇,只可惜王不能吃,如今赏了给你们,你们连着酒一块享用吧。”
逸扇伸手端起小碟子,谢了恩。
疏琳狐疑地拿了过来。
镕昔大惊,颤声道:“奴婢吃了蘑菇……也会长疹子……奴婢不敢吃。”
“事到如今,你还装?还不赶快如实招来!”苓岚怒叱道。
奴婢不知……”镕昔低下了头。
苓岚道:“疏琳,逸扇,你们退在一旁,且听本宫说说是怎么回事。”她冷笑了两声,对镕昔道:“我昨日下午分别对你、疏琳、逸扇说了三个不同的地方,分别是东林道观、南山佛寺和西山金神殿,也一再强调要你们保密。王也提前部署好了,连夜派遣了大队兵将在这三处守着,结果你们猜怎样?当瑚清驾着马车抵达道观之外时,遇上了刺客,而云浅和承列分别拜祭过佛祖和金神,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国公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得知王和本宫要去道观的那个人,就是刺客派来的奸细!”
镕昔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嘴巴张开却吐不出话来。
煦之冷冷地道:“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假如不是你传出去的,而是刺客机敏猜到了本王要去道观,何以你见了这蘑菇会如此惊慌?可见下毒伤害公主的人就是你!”
“其实这毒蘑菇是假的,这红线是本宫昨夜让胭儿药师提前画好的,疏琳和逸扇见了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可见她们从未见过此物,更不知道赤线菌的厉害,”苓岚盯着镕昔,眼中带着恨意,“你若如实招来,说出幕后指使之人,本宫便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去,否则的话……别怪本宫心狠。你们三番四次要伤害王,这回谋害本宫不成却害了公主!倘若那日不是我胃口不佳,此刻躺在床榻之上昏睡不起的可就不只是公主了。”
她心中暗想:假如当时我和煦然同时倒下,恐怕也没人会想过要去找胭儿,估计我和煦然都会丧命。
镕昔哭道:“奴婢奉命行事,没有打算谋害公主……公主的膳食是无毒的……”
煦之盛怒之下,眼里喷出火来:“如此说来,你果然想要杀王后!快说!到底是谁?”
“奴婢不能说!您杀了奴婢吧!”镕昔伏在地上,“奴婢自知没有活路……”
“若杀了你,本宫如何追查主事之人?”苓岚顿了顿,“你想死得干脆些?你若不一一招来,恐怕没有这个可能。”
“来人,将她押下去交给泊颜统领,大刑伺候,好生看管,”煦之让自己亲随的侍卫动手,“这一次,可别再让任何人找到机会将她灭口。”
苓岚对疏琳和逸扇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疏琳和逸扇对望一眼,均觉背上发寒。
她对瑚清道:“今日辛苦你了。”
瑚清摇头:“能为王和王后分忧是瑚清的福分,况且,您也不确定她们三人哪一个才是细作。”
“难得你这么懂事,本王自然会加赏于你。”煦之笑了笑。
苓岚道:“我今日一早和她们二人讨论此事时,她们并无惧色,相反我这大半日如坐针毡。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苓岚,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保重身体,照顾好你自己,其余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本王会命人彻查镕昔的身世,以及她的家人现居何处,她宁死不肯说出主谋,想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的,比方说……至亲之人被羁押?她在我身边至少呆了七八年了,我估计她参与的可不仅仅是几次行刺这么简单。还有……奸细肯定不止她一个,她还有路子要把消息传递出去,她只是那个恰好被你逮到了的人而已,咱们还得小心谨慎。”
煦之的话让苓岚更觉惶恐,如此防范下去,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清除所有奸细?
夜里,煦之决定借煦然病重之机,以祈福之名将所有异地的王族全部召集到锐城来。诏令快马加鞭连夜奔往金族的各处,苓岚在梦中仿佛听见马蹄声声踏在她心上,而那扬起的轻尘一路飘扬,湮没了沿途韶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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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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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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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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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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