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年转头道:“昨夜姐姐跟我说了你那日提到的振兴商贾之事,我想了一夜,大概可行,只是需要三到五年才能初见成效。”www.xiumb.com
苓岚微笑道:“不急,咱们一步一步来。”
“我细想了一下,这些建议,大概并非你所能想出来的吧?金君提点过你?”柏年的声音似乎很平静。
苓岚恼怒:在你眼中,我真的只能一直当个无用的弱女子?虽说我确实在王的身边学到不少,可这是我长期观察和反复推敲出来的。尽管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被你这么一说,倒显得像是王在干涉咱们木族的事务了。
于是她正色道:“这回真的是您多想,金族王并无闲情探听木族的事。苓岚的确曾问过他关于修路和花市的看法,但这些细则是我不成熟的见解,希望您不要见笑。”
柏年盯着她,察觉到了她的认真,道:“我也不过是好奇,你别往心里去。既然姐姐也说可行,那我试着推行吧。”
苓岚又惊又喜,她素知柏年遇事冲动易怒,但是紧要关头往往会犹豫不决,与槿年的小怯而大勇刚好反过来。还好很多时候,柏年愿意听从槿年的劝导,因此二人性格互补,从未出现太大的偏差。
虽说柏年并非因为信任她才决意推行新政,但她还是感谢了他的认可,并承诺会亲力亲去协助他解决问题。柏年见她一心在为木族着想,也是诚心为自己分忧,不满之情大减。
他亲自把苓岚送回了将军府,进去坐了一阵,才带着手下穿街过巷地回王府。
自那以后,苓岚深得木族王欢心的传言,再一次掀起了热潮。
八月至,将军府上新植的大片桂花逐渐飘出香气,苓岚每日捧着父亲留下的书籍,置身于金银桂花的芬芳中,总想起锐安殿的酒亭,后悔没有自家的园子也造一座类似的亭子。
柏年推行新政以后,引来了无数的争议,柏年搬出槿年的名头,说是长公主极力支持此事,各种言论才平息下来。
苓岚得知以后,替柏年难过:他虽当了王,可看来从民意和民心,他还不如槿年。槿年在木族人的心中,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啊……她日后要是嫁到别的族当王后,真不知道族民会哭成什么样……
苓岚在心中考量着各族的王和储君,煦之嘛……不用说,那是极好的,对此苓岚总有莫名的骄傲,可自从煦之在那一夜向她袒露了心声后,她日渐舍不得将他拱手让人,哪怕是最亲密的槿年;土族王昊均,这个不用想了,他娶了水族公主娴歌为后,天造地设的一对;水族的凌歌……比柏年还小,而且长得太美丽,总觉得跟槿年完全不是一路人;火族的储君晨弛,想到他,苓岚忽然打了个寒战,她虽与晨弛和解,可把他跟槿年联系到一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既然凌歌和晨弛都不行,那也就只有煦之了……
苓岚想到此处,有些泄气。她想到自己曾那么积极地为煦之和槿年牵线,事后才确认自己的心意,从此不敢再提,哭笑不得,懊悔不已。她抚摸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心想:假如接下来的一年半载见不到王,他会不会就这样把我忘了?
.......................
午后,苓岚打算进王府找柏年商讨关于最近所想到的关于秋冬积肥的事宜。云浅得知外界传闻,知道她要去见柏年,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苓岚照着镜子,擦掉了额间的花钿,无奈地摘下头上的几支华丽的簪子,道:“我此番进去是为了议事,又不是要勾引他,何必搞得这般隆重?”
云浅觉得好笑又不敢笑,苓岚见她表情古怪,笑道:“你这丫头!”忽然觉得这话很是熟悉,后来想想,以前她才是被说那个的丫头。她嘴角轻扬,披了件素色的外衣,领着瑚清和护卫,骑着马去了王府。
一路上自是少不了有人街头接耳,到了王府门口,苓岚翻身下马,门口的侍卫见是她,连她手里的玉牌都没看便放了她进去。管事的太监连忙相迎,苓岚笑着寒暄了几句,问:“柏年哥哥呢?我有事找他。”
“王在殿中议事,请您到殿外稍后。”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
“他既有要事在身,你先不必为我通传,我先到处逛一下,回头再去找他。”苓岚让随行人员原地待命,只带着瑚清走去了花园。
那管事太监在王府中多年,自然知道苓岚在王府长大,此处如同她的家,相陪了一会儿,才按她的吩咐退下。
主仆二人溜到了花园的池塘边,摘些了嫩草喂鱼,此时四下无人,秋阳猛烈,苓岚晒得小脸红扑扑的,瑚清见状,亲自去厨房弄点心和茶水。
苓岚一个人躲到假山后遮荫,站了一阵子,觉得无聊,心想:瑚清怎么还不回来?不该是迷路了吧?
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说:“王,您刚才在殿中说的可是真的?”
苓岚想:这声音好熟悉,莫非是……梨笙?
“君无戏言。”柏年道。
“难道……您真的要昭告天下,在孝期过后纳苓岚姑娘为妃吗?”
苓岚心中一跳,确认了这的确是梨笙,她有些慌,连忙躲回假山后:什么?柏年在殿中议事,所议之事居然是这个……?
只听得柏年道:“本王的事,你无须多问。”
梨笙道:“梨笙觉得,她既受过奴仆之役,王若纳她为妃,恐怕难堵悠悠之口。”
“苓岚在金族也没做苦役,她是在锐宫里管理花园。”柏年耐着性子解释。
“……即便如此,您那样还是会招来非议。”
“她为奴是因为助我而伤了晨弛,犯的不是重罪,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那时恰好木火二族因边境之事起了矛盾,才连累了她。”柏年走到假山前停下了脚步。
苓岚听得出,他们身边并无旁人,她虽知自己在一旁偷听很不厚道,可正是因为他们谈论的是自己,她才更不敢露面,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梨笙又道:“苓岚从金族归来后,并不常在您身边。”
“那又如何?”
“我看……她与那金族王在一起的神态,她的心已不在您身上,您为何还要对她念念不忘?”梨笙话语里全是不平之意。
苓岚听她提到煦之,心中一热,又觉得惊讶:没想到梨笙居然敢对他这般说话,可见他们平素里很是亲近。
柏年不语,苓岚根据他的脾气,猜他肯定是生气了。
梨笙呜咽:“梨笙在您心中真的不及她的万一吗?”
柏年好像是暗里叹了口气,软言道:“梨笙,先王的后宫只有母妃一人,木族素以用情专一为荣。本王为了继承大统,是要和土族的思均郡主联姻的。至于苓岚,本王与她自幼相伴,彼此熟悉,情谊深厚,旁人自然不能与之并论。”
苓岚从未真正听他亲口说过对自己的情意,此时听到,心中感慨万千:我与柏年的确是彼此熟悉,情谊深厚,可……这到底是爱慕?还是多年的习惯呢?
柏年道:“梨笙,本王是感念你当初主动替长公主受蛮族羁押,才遂顺了你的心愿提拔你为侍婢。你若再挑拨本王与苓岚之间的关系,本王再也没法留你在身边伺候。”
梨笙终于哭了出来,轻轻抽泣。
柏年也不知道是厌烦还是不忍,对她道:“你退下吧,本王想自个儿走走。”
苓岚心里也不好受,她早就知道梨笙迷恋柏年,她从前瞧不起梨笙,觉得梨笙不过是个杂役之流的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倾慕木族的少主,简直盲目到极点。
可是,自从她到了金族,在煦之身边伺候时,她忽然明白了那种可望而不可及、又无法自拔的痛苦。兴许,柏年对梨笙,如同煦之对她一样,存有怜惜和感激,所以才会一步又一步地让梨笙越陷越深。
如此说来,苓岚可比梨笙幸运了些,起码煦之是把她放心上的,他会为她的生病着急,为她的夜归而忧心,为她而笑也会为她而怒。
细细回想,煦之从来没有当面说过喜欢她、思慕她之类的话,可他为她做的总是比他说的要多很多,很多。想到此处,她下意识地转动着镯子,眼有泪光,嘴角含笑。
梨笙告退后,柏年独自站了一会儿。苓岚依稀听见他叹了一口气,仿佛心事重重。
她想:看来柏年说了这样的狠话,他自己也很难受,他和梨笙还是有情份的。苓岚啊苓岚,你若对柏年再无他意,还是尽量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免得他因固守对你的旧日之意而伤了旁人。试问这天下间,动心者,谁能不伤心?多一分或少一分罢了。
既然同是痴心人,能少伤人一分,就少一分吧。
柏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苓岚却仍旧站在假山的另一边,看着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
良久,瑚清捧着一盘果子走来,苓岚才猛然记起身在何处,所为何事,想到自己无意中变成了依壁窃听之徒,顾不得与柏年议事,趁周遭无人,丢下瑚清端来的果子,拉了她落荒而逃。
自那日以后,苓岚谎称抱病,把所想到的建议写成信,命人送至王府转交给柏年。柏年打算亲自前来探望,苓岚却推脱说风寒易传染,怕惹到他。柏年无奈,叮嘱她保重身体。其时城中议论纷纷,认定将军府的苓岚小姐日后定会成为木族王的妃子。
这一日,愫眉从医馆归来,与苓岚讨论此事。苓岚道:“娘,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柏年哥哥还在孝期之内,讨论这些话题的人都是大逆不道。”
愫眉见她说得漫不经心,仿佛与她毫无干系,心里纳闷:看来这丫头真没把柏年君放心上,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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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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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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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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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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