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煦之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出发,他不乘步辇,也不骑马,只是缓步而行,所过之处宫人下跪行礼。
一路上,他对苓岚说,她可能低调不起来,干脆坦然以对吧。
苓岚不解,但也不以为然。
途径各处殿宇亭阁,均是金碧辉煌,苓岚到锐宫的数月,极少在外面走动,此时难得出来,禁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
沿过道穿越重重宫门,终于抵达锐宫另一侧的栖凰殿,煦之留下一众随行人员在外等候,只带承列和苓岚,两名侍卫入内。
殿内金窗珠箔,雍容华贵,烛光掩映,群臣百官在殿中列队静候,煦之穿过众人,站在最前端。煦然则与太妃并肩而立。苓岚承列在他附近的次席上站着。
苓岚放眼望去,只见王叔和锰非在煦之身边,锰非着装隆重,身边还有个小男孩;泊颜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他妹妹葶宣携子随夫……
各族的王都带领晚辈前来贺喜。
槿年、柏年均在,意外之喜盈于脸上。
火族的晨弛,唉,不能看他!
那二十七八岁、颇为健壮的黄衣男子,大概是土族王的孙子昊均吧?外间相传他即将接任土族王的位置。
蓝色锦袍的是水族的娴歌婧歌两位公主还有她们的弟弟凌歌……这三人长得真是美……
苓岚暗自后悔:水族善化妆术,当初怎么也不向娘学一下?
此时王祖母从内堂被宫人扶了出来,她两鬓雪白,身穿金色锦绣袍,慈祥与威严并重,满脸喜色,在首席端坐。
众人同时行礼,齐念祝寿词,气势非凡。礼毕,煦之当先走到次席,余人亦按次序回座。
煦然参拜过后坐到煦之身边,见苓岚跪坐在后,珠钗环髻,面若桃花,一身新衣显得顾盼神飞。想起那日清晨所见之事,煦然笑容十分古怪。
煦之自是猜到了妹妹心中所念,心想这丫头口没遮拦,可别当众把这事抖出来。
煦然不敢明说,但藏了一个秘密,浑身不自在,回头向苓岚道:“苓岚姐,你可知道?哥哥最爱欺负人了。”自从苓岚替她养猫,她私下会亲切唤苓岚一声“姐姐”。
他们兄妹俩神色有异,煦然这句话不知所云,苓岚发问也不是,回答也不是,只得向她一笑。
煦然见她意趣阑珊,又卖关子:“看来你是不知道啊……”
“再胡说八道就去跟你母妃坐。”煦之威胁。
“我没胡说!”煦然撅嘴,“我就是看到了……”见煦之目光越来越严峻,煦然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他。
这时,一众头簪红花的白衣宫人捧上来一碟碟精致的点心,均用金银器皿装着,还有酒水瓜果蜜饯等物,一一摆放在他们跟前的长形鎏金铜食案上。
煦之回头低语:“想吃什么?本王给你拿。”他这话是对苓岚说的,苓岚尚未反应过来,承列已经抢道:“王,承列想吃栗子。”
“就是爱吃吃吃!”煦之小声骂了一句,随手丢给他一个微烫的栗子,见苓岚不语,拿了一整盘碧绿的鲜莲子给她。
“王就是偏心。”承列轻轻的道。
“可不是?王给你吃栗子,却让我给他剥莲子。”苓岚笑道,她当然知道煦之是拿给她吃的,故意安慰承列。m.xiumb.com
于是她开始专心剥莲子皮,去芯,放好。承列趁煦之不注意,偷吃了两颗。
殿中歌舞升平,殿内的王亲国戚们举杯畅饮,谈笑风生。
火族的舞蹈自是极好的,姿态翩然;木族的琴也颇为动人,婉转动听;土族的杂技引来称赞,让人耳目一新;金族演示的武艺也是精彩……而水族竟然是公主娴歌婧歌姐妹亲自上阵,足见其诚意。
她们身穿水蓝色的绸缎,高髻上插着十来支金花珠钗,浓黛轻红,明眸皓齿,的确是灼灼芙蓉姿。娴歌二十有余,鹅蛋脸面,细眉凤目,雍容之气盈于浅笑间;婧歌年岁较轻,下巴尖削,柳叶弯眉,杏眼含春,顾盼生辉。她们缓缓而唱,如敲玉,如转簧,歌喉动人,众人连连惊叹。
只听得她们唱道:
今日乐上乐,相从步云衢。
天公出美酒,河伯出鲤鱼。
青龙前铺席,白虎持榼壶。
南斗工鼓瑟,北斗吹笙竽。
妲娥垂明珰,织女奉瑛琚。
苍霞扬东讴,清风流西歈。
垂露成帏幄,奔星扶轮舆。
苓岚不时抬头看,脸上流露称羡的笑容。偏生煦之对繁俗的表演无心欣赏,频频回头去拿苓岚剥的莲子,还笑着称赞道:“剥的不错。”
逐渐地,殿上众人都留意到,金族王煦之,今年与往年不同,带了一美貌侍婢随身。
歌声绕梁,娴歌婧歌唱罢,齐声向王祖母祝寿,悄悄窥探煦之,却见他在向身后的美貌侍婢递送糕点:“桂花团子不错,咱们回去也做些来吃。”
“嗯,王爱吃,苓岚待会儿给您摘桂花。”苓岚低头剥莲子,尚未注意到煦之正在给自己递桂花团。
“姐姐……”承列提醒她。
“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煦之手仍在半空,拿着一个金碟子。
苓岚猛地发现,殿上半数人都在看他们这个方向,她暗暗叫苦:王啊……您说我今日低调不起来,这分明是您惹出来的啊……镇静地接过:“谢王赏赐,栖凰殿的点心自是极佳的,奴婢定当努力研习。”
煦之转身回望殿中:“噢,唱完啦?唱得好……”然后鼓了个掌,余人才跟着鼓掌。
娴歌与婧歌退下,对望一眼,均是娥眉轻蹙。
酒过三巡,又吃了些菜肴,午后筵席方散。其余各族不参加晚上的金族王族宴会,赶在黄昏之前下山,奔赴镇上歇息。煦之和水族王、火族王闲话家常,被大群人围绕,回头见苓岚在一旁局促不安,知她想出去找槿年柏年,编个理由打发她出去。
殿外熙熙攘攘站满了人,苓岚在绿衫人中寻找槿年和柏年。
“苓岚!”柏年向她招手。
“数月不见,你……”槿年一身水碧色罗裙,脸上浅淡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素雅。她伸手握住苓岚的手,发现她的手起了些茧,心一酸,眼中泪意翻涌:“辛苦你了……”
柏年原本在殿中乍一见到她时也是喜形于色,但席间窥见她与金族王兄妹神态亲密,此刻细看她容颜娟好,神采奕奕,除了比以前晒得肤色略红,其余的衣着和发饰更胜在木族之时,且流露出欢喜之意,他心下渐生疑惑。
苓岚久未见柏年,本会激动得不能自抑,看他竟别来无话,一颗芳心立时暗淡了不少。她见他踌躇未语,主动给了他一个笑容:“柏年哥哥。”
柏年正要对她说点什么,眼前红影一晃,来者身材高大,一双桃花眼,正是晨弛。
那次大闹两仪殿后,两族王互赠了些小礼物以示和解后再无交集。适才在殿中见面,双方故意不搭话,此刻见到,柏年心里不痛快:他来做什么?
苓岚向晨弛屈膝施礼,有几分畏怯,但想此处是金族锐城,又是锐宫的盛宴上,他一个火族的王子,未必敢对自己动粗。
“我道是谁?”晨弛笑吟吟地走到他们跟前,“原来是木君的公主和王子……咦?这位漂亮的姑娘是金族那一家的小姐?”
他见苓岚白衣飘飘,绿带飞扬甚是华美,假装没认出苓岚,故意说她是金族人,好让槿年柏年心下不悦。
苓岚虽知他话中有话,可她把人家烫了一臂的水泡,她母亲是医者,她也得了一副医者的心肠。无心细想他耍的小把戏,她彬彬有礼地道:“奴婢是苓岚。您的伤都好了吗?”
晨弛万万没料到她竟然会问候关怀自己,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见她婷婷而立,容色清丽,忽然把袖子卷到了肩膀,露出整条手臂:“你要看我的伤……”
“你……”苓岚只扫了一眼,略有凹凸不平的痕迹,但已不碍事,又恼他轻浮,转过了头。
“放尊重些!”柏年激怒之下声音大了不少,引起了四围的注意。
“她自己说要看的啊……”晨弛大声回应,还一脸无辜状。
槿年拉开苓岚:“咱们到别处说话,不理他。”
“哟……看完就走?要不要摸一下?这可是你的杰作……”晨弛伸着裸|露的臂膀拦住她们,他觉得她们木族女子木纳可爱,不似火族女子个性张扬,所以老是存心挑逗戏弄。
苓岚原本对他甚是忌惮,此时变得愤然,她盯着他的脸,竟不退怯:“请借过。”
“呵,来金族当个奴婢,胆子肥了呵。”他有些讶异,这种不怒自威的表情,他在何人脸上见过?她真的是那日跪在两仪殿上的泫然欲泣的垂首少女吗?殊不知苓岚在金族一段时日,心境已截然不同。
“请——您——让——道。”苓岚缓缓说道,字字有力,眼神透出了坚定。
晨弛打量她,对她暗生好感,当下把衣袖整理好,笑吟吟地道:“不错啊!看来在金族混得挺好的啊!连冷酷无情的金王煦之都被你哄得服服贴贴的……不如,随来我火族玩玩,我也会好好关照你的。”
“本王的人恐怕轮不到你来关照。”煦之一身金丝银袍迎风扬起,他双手负在背后,信步而来,身后跟着承列和两个侍卫。
晨弛颇觉意外,倒也不怕他:“她不是木族人么?”
煦之淡淡的道:“没错。”他把苓岚挡在身后,转头低声问:“没事吧?”
苓岚眼圈一红,为的是煦之的袒护。
煦之却认定晨弛对她做了龌龊之事,心下大怒,寒声道:“她若身在木族,本王无权干涉,但此时此刻,她是本王的人,你若欺辱于她,本王绝不善罢甘休!”
这几句话,话音很轻,却如有千斤之力,众人闻言一怔。
晨弛自讨没趣,做个鬼脸:“开个玩笑而已。”随意行了半个礼便走开了。
煦之不再理他,转头见槿年柏年对自己施礼,朝他们点头示意,又问苓岚:“叙过话了吗?”
苓岚摇头,心中百感交集。
“那边有个园子还算安静,你们过去吧……”煦之又问,“真的没事?”
“嗯。谢王恩典。”苓岚努力地给了他一个笑容,眼圈依旧发红。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当众维护她,从来没有。记忆之中,对她百般呵护的人,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的人,大概就只有她的父母了。
“没事就好。谅他也不敢再啰嗦什么……承列,你去园子门口守着,若有事即来禀报。”
承列应声随苓岚他们走了。
苓岚走出几步,回头目视煦之,目光夹杂了感激和欢喜,她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煦之朝她颔首,不理会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领侍卫拾阶而上,飘然回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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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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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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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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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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